這一次,沈青弦沒再對著“月”字旗丟去,而是對著楚拓風送她的帕子。
隻聽到,堅硬的火把撞上了柔軟布料的聲音。
就像是立了千年的頑石,總算迎來了能包裹住他、為他精心雕琢的溫柔。
那“噗”的一聲,燎起了沈青弦心中的一片芳草地。
“嗯?滅了?”
沒有半點火光的木頭無力的垂落在地。
沈青弦心口一空,難不成被風吹滅了,真要亡她!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這一聲驚呼,並非出自沈青弦之口,而是那些站在城頭上的士兵。
士兵大聲呼喊:“怎麼可能,月字旗燒起來了。沈姑娘你瘋了,你知不知道燒毀月字旗是要掉腦袋的!”
明明是要死的大禍,但沈青弦卻笑了,笑的格外動人明媚。
士兵紛紛驚訝。
傻子。
一定是傻子。
如果不是傻子,誰會在這種時候笑!
“總算燒起來了。”
沈青弦眼中明亮,在城牆之上飛奔起來。
任憑自己的外衫被風刮下也不去打理,任憑那外衫被吹出城外……
她笑的更為開心。
成了!
成了!
沈青弦從懷中拿出方才想要對付範衝用的殺招毒藥。
一個人站在城門的上端,伸出手一點點的將藥往下倒。
這動作士兵們算是看明白了,沈姑娘是想給外麵的皓瀾軍下毒。
可外麵的士兵站成長條,若不是神仙飛至於上空,又怎麼能將後麵的士兵都毒倒!
這顯然是無稽之談嘛!
除非真的是上天保佑,刮起大風。
等一下,風?
所有的士兵都想到一塊去了。
風!
今日本無風,現在好端端的哪裏來的風!!
難道真這麼巧,上天保佑他們蒼月,故意派風神化解他們的危難嘛!!
沈青弦一臉興奮的看著自己手中毒藥,看著他們一點點的隨著風蔓延道城外各個角落。
一瓶接著一瓶。
那眼神,狂妄熱烈,甚至有些陰森與可怕。
這本就是沈青弦的真麵目。
畢竟她曾是沉溺與毒藥,隻想研製出無人能解除之毒的人。
殺人與她而言,並不是很恐怖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心軟過,曾經的她,在看著人死在她的毒藥之下隻會讓她更痛快。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變了。
從未體會過感情的她,體會到了親情,友情,甚至……
愛情?
平時明明一瓶毒藥就能解決煩心事的她,現在卻願意跟人浪費時間絮叨,這些對於上輩子的她來說,簡直跟做夢一樣。
上輩子因為少了一個雪凝草而無法煉製成的毒藥被她終於練成了,沒想到今日就有數百餘人成為她的小白鼠。
她很明白生命可貴,但也明白是,在這個血雨腥風的年代,任何至高之位都是踏著屍體走上去的。
下麵這些人,便是她幫著楚拓風鋪路的第一步。
短短幾分鍾是,哀嚎片野。
城門下的人瘋狂,猙獰,歪歪扭扭倒了一片。
那些舉著盾牌士兵都在發抖,發抖的看著麵前這個看似嬌小毫無殺傷力的女人。
看著她變成自己心目中殺神的模樣。
其中有經曆過五年前皓瀾蒼月之戰的人不禁感慨,這女人瘋狂的模樣,似乎有當初北王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之姿。
搖晃的城門寧靜了。
時不時飛上來的箭也終於消停。
但沈青弦卻紅了眼,覺得還不夠。
一瓶又一瓶的往下倒,仿佛像見到了許久不曾見麵的玩伴,腦子裏隻有興奮。
對,毒藥就是她的玩伴。
陪了她上輩子二十多年。
是她上輩子唯一能信任的依靠。
可這一世……
“阿弦!”
一句急切的呼喊仿佛一隻箭刺破了黑暗,刺入了她的心房。
手中的藥瓶也隨著那箭應聲而落。
所有的猙獰,狂妄,可怕,陰冷,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此時的沈青弦,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清澈的眼睛懵懂的望著麵前的一切,望著已經燃燒殆盡的旗幟。
望著……
楚拓風。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轉過的身,亦不知道楚拓風又是何時趕來的城門。
隻看到他一襲黑衣,大步流星。
明明該是淡定自若的王爺,現在卻雙眉緊促……
不知是不是沈青弦看錯,瞳孔間似有淚花來。
空空如也的雙手似乎還捧著那個藥瓶端在胸口。
懵懵的看著那個男人大步跑向樓梯,消失在拐角又出現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