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況顯然有些不對勁。
……之前上課的時候, 老師是怎麼說的來著。莊遲有點費力地回憶著, 記得是說在注射過後十分鍾就會有所改善, 但眼下已經十幾分鍾過去,她隻覺得周身的熱意不減反增。洗過澡後尚未來得及吹幹的頭發從發梢滴下水來,落到頸上時帶來明顯的涼意, 莊遲能感受到自己的後頸已經出了細細一層薄汗,燥熱的令人發慌。
而換氣明明在好好地運作著, 莊遲鼻間能聞到的屬於自己的氣味卻越來越清楚,也讓她心頭越來越不安。她忍不住去確認垃圾桶裏是否真的有一支空掉的抑製劑,狀況的異常甚至讓她懷疑她剛才是不是真的給自己注射過,看到物證後才能確認不是幻覺。莊遲重重地呼一口氣,在不知所措之際下意識將視線落到第二支抑製劑上。
……她記得醫生那時候是說,“一般一支就夠用了,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就先帶著兩支吧”。莊遲模糊地想。難道說現在這樣子是因為她還真的就變得“特殊”起來了嗎,不然再打一支試試好了?
她想著就靠過去,手上已經有些發顫,汗水從耳後流過,但還是努力打過第二支抑製劑。
這個澡算是白洗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心思想這種事,莊遲苦中作樂地笑了一下,隨即深深地吸氣,呼吸間俱是滾燙,會有種這個空間的氧氣都被自己的信息素灼燒殆盡的錯覺,然後生出一點零星的孤獨感。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孤獨感漸漸放大了,莊遲走到洗手池邊去洗臉,涼水為她帶來短暫的慰藉,莊遲抬起頭的時候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麵上燒的通紅,臉上帶著未幹的水跡,頭發也濕淋淋的,看起來像是隻失魂落魄的落水狗。
好糟糕。莊遲想。這裏好熱。氣味也好苦。好想打開門,離開這裏,然後去……
……然後去做什麼?
見鬼。莊遲在一瞬間驚恐地瞪大了眼,她猛地將水龍頭擰到最大,用力往自己臉上潑水。她手上抖得厲害,水潑的沒輕沒重,將睡衣前襟打濕了一大片,濕漉漉的布料貼著滾燙的身體,過不多時就被烘熱。
在想什麼。她在想些什麼東西。莊遲驚惶難言。她努力想要去控製住自己的思緒,卻發現此刻要做到這件事前所未有的困難,越是想要控製越是忍不住去想——想曾經聞到過的、在記憶裏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個氣味。
第二支抑製劑仍沒能對她起到作用。莊遲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直麵Alpha的本能,比之分化時不知強烈上多少倍。過分凶猛而氣勢洶洶,像是某隻在她身體裏安靜許久的野獸終於露出獠牙,在她耳邊誘導似的竊竊私語著,要她不要再繼續忍耐,留在這裏是沒有用的,要出去,去找她。
——去找顧溪眠。
莊遲嗚咽著大力搖頭,像是要甩掉這些不堪的雜念,她抬起手,將臉埋進自己顫唞著的手掌,隻覺得有肮髒而粘稠的黑暗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想要將她拉進屬於本能的泥潭裏,而她隻能勉力支撐,手中抓住的那根單薄卻意外堅韌的繩索大概名為“不想要傷害顧溪眠”。
怎麼辦,怎麼辦。腦中的“野獸”聲音漸漸變大的同時,莊遲的思考開始變得很艱難,也沒辦法去考慮太複雜的事,她隻能想到,為什麼抑製劑不起作用呢,是不是因為量還不夠,或許她應該多打一些。
可是她的抑製劑已經用完了。莊遲想。她隻帶了兩支,已經沒有多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