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比文清辭更加鎮定。
就像一隻徹底暴露本性的野獸那般從容。
輸人不輸陣。
見他走來,文清辭也不由蹙眉:“臣自然是在檢查,陛下究竟留了多少的‘傑作’。”
此時殿內還未掌燈。
房間裏的光線隨著木門的緊閉,而變得異常昏暗。
銅鏡裏的身影,也在刹那之間變得模糊起來。
“好。”
謝不逢沉默著走到了文清辭的背後,將視線落在鏡中人的身影上。
停頓片刻,便帶著文清辭的手繼續向下,輕輕地解開了第二顆子母扣。
他對著鏡子裏的身影輕輕地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於文清辭的背後說:“朕與愛卿一道。”
第98章
謝不逢的動作很輕, 像是要將梅花,從文清辭的脖頸間摘下。
文清辭蹙眉,當下便按住了那隻作亂的手, 他壓低了聲音警告道:“這裏是前院。”
“朕知道。”
謝不逢緩緩地用目光描摹著鏡裏人的眉眼。
同時將文清辭的手回握於掌心。
他望著鏡子裏的人說:“愛卿說好隻來半個時辰,但現在已過去了近一個時辰。”
謝不逢竟在這裏和文清辭斤斤計較了起來。
同時笑了一下, 用略微沙啞的聲音道:“朕之前怎麼沒有發現,太醫署這麵鏡子還不錯?”
謝不逢的聲音同往常一樣平靜,難以分辨情緒。
如在錦儀宮裏處理公務似的。
但說完話後, 卻如隻巨型犬般輕輕地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辭的發頂。
“別胡鬧了,陛下。”
開了兩扣的披風,鬆鬆散散地披在身上。
文清辭的語氣很是嚴肅, 但是說出來的話, 卻沒有半分的殺傷力。
謝不逢進門之後沒有反鎖。
現在正是白天,太醫署裏人來人往, 側殿隨時都有可能迎來訪客。
見背後的人仍一副探雪尋梅的架勢, 不為自己的話所動,文清辭終於忍不住咬牙道:“放開我,謝不逢!”
謝不逢的手指忽然一頓。
少年時文清辭總是“殿下、殿下”的稱呼自己, 現在又換成了“陛下”。
此時文清辭直呼他大名, 謝不逢非但沒有一點不開心,甚至還想要他再這麼喚上兩句。
但還未等謝不逢得逞, 側殿外突然傳來“刺啦”一陣刺耳的響動。
側殿緊掩著的門,被人用力重重從外推了開來。
一身青衣的宋君然帶著藥箱出現在了門外。
他磨牙鑿齒道:“皇帝陛下, 師弟有傷病在身, 不像您皮糙肉厚, 經得起折騰。”
『什麼皮糙肉厚?簡直是沒臉沒皮。』
『要不是我取藥過來, 他還想在這裏做什麼?』
『衣冠禽獸, 卑鄙無恥!』
宋君然心裏的話,像夏天的冰雹一般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密密麻麻堪稱吵鬧。
就連生來已經習慣了惡意的謝不逢,都不由皺眉。
見謝不逢分神,文清辭立刻趁機穿好披風,推開對方的手走到了一邊去。
“辛苦師兄了,我先把藥拿走,用完之後再還給你。”他走到宋君然身邊,將去疤的藥從藥箱裏拿了出來。
宋君然一邊一臉警惕地盯著謝不逢,一邊緩緩點了點頭:“行。”
末了又突然補充道:“這藥你自己上,若是有看不到的地方,那就來找我。”
“好,我知道了師兄。”
……雖然是自家師兄,但一想到宋君然聽到了自己方才的話,文清辭還是尷尬得不敢抬頭看他。
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