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辭換上厚衣,走出了臥房。

不知道是這件披風在暖爐上烤了一會。抑或是其他什麼原因。

哪怕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他竟也完全不覺得冷。

小院裏那棵巨大的玉蘭花樹下,放著一張矮幾。

上麵有一個小小的泥爐,爐上則溫著一壺玉蘭花粥。

除此之外,還放著一隻碧色的錦囊。

——文清辭秋天的時候發現,無論是這間小院還是太醫署的前院,處處都有錦囊的存在。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裏麵裝的究竟是什麼,後來才從宋君然哪裏知道,那些錦囊裏麵裝著的,都是謝不逢從他那裏討來的天慈的解藥。

擔心文清辭忽然毒發或是不小心忘記隨身攜帶,謝不逢便將解藥,放滿了四周。

“清辭,嚐嚐味道怎麼樣?”謝不逢坐在文清辭對麵,小心翼翼地為他舀了一碗。

他的動作非常小心。

與戰場上揮舞重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樣子判若兩人。

文清辭接到手中後,方覺這溫度不燙不冷,晾得正正好。

“陛下做玉蘭花粥的手藝,是從哪裏學的?”文清辭嚐了一口後發現,謝不逢煮出來的這碗粥,味道竟然和自己做的,沒有任何區別。

坐在他對麵的人輕輕搖頭說:“是我自己試出來的。”

“……試?”

謝不逢緩緩低下了頭,凝望著桌上那個小爐說:“你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碗粥,我怕它幹結,又怕它放壞,舍不得吃更舍不得丟。”

明明已是九五之尊,但此時的謝不逢,在文清辭的眼中……卻像是隻怕被主人丟掉的小犬。

“所以,殿下便學著自己做,對嗎?”文清辭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何時帶上無法忽視的濃濃鼻音。

因為謝不逢的話,文清辭終於想起,自己此次回到小院的時候,曾見耳房內一塵不染。

泥爐與紫砂鍋都好好地放在這裏,甚至連一點灰都沒有沾。

看來謝不逢不隻是定時清理它。

甚至,一直在使用著自己留下的東西。

“對,”謝不逢起身繞過小幾,坐在了文清辭的背後,緊緊地將他摟在了懷中,“隻有這樣,才能將清辭的味道留下。”

謝不逢不怎麼會做飯。

他隻能一點點調整配料的多少,不斷對比自己記憶裏的味道,一遍遍重複熬製的工作。

語畢,謝不逢忍不住在文清辭的發間深嗅了起來。

末了低聲耳語道:“但怎麼學,都比不了清辭做的。”

文清辭的心髒,忽然一陣陣地泛起了酸。

接著,悲傷、喜悅,甚至於慶幸的情緒,朝著他奔湧而來。

文清辭忽然在這一刻,想起了《扶明堂》那本書。

擁有前世記憶的他,並不怕死。

甚至進宮的時候,他已懷有死誌。

但是這一刻文清辭卻無比慶幸,慶幸自己還活著。

“清辭,你哭了嗎?”

謝不逢的手背上忽然一涼。

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似乎是文清辭的眼淚。

“是啊,”文清辭緩緩抬手,握住了謝不逢的手腕,“我忽然覺得,活著……真的很好。”

今晚不但官員休沐,謝不逢甚至還給太醫還有宮女、太監們也放了假。

太殊宮裏,隻剩下必要的侍衛。

周遭一片靜謐。

文清辭緩緩閉上眼睛,去聽風的聲音。

說話間,那隻自由活動於小院中的兔子,不知何時蹦蹦跳跳出現在了文清辭的身邊。

還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文清辭的眼淚,被風吹碎。

謝不逢手足無措地為他輕輕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