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副場景,街道的正中央,人群四躥,巡警們拿著槍呈包圍之勢圍住了這位鋼琴家,就好像他手上掌握的是什麼讓人恐懼的武器。

這也確實是讓人恐懼的武器。

隻是這種武器不會帶來流血傷亡,它隻會在無形之中如同醒世之鍾一般時時刻刻回蕩在所有人的心中,在每個人的心底都埋下一顆名為“抗爭”的種子。

最為潤物無聲,也最為可怕。

“砰——”

“立刻停止演奏!”

巡警朝天鳴槍,打破了音樂的和諧,人群中掀起一陣尖叫聲來。

“啊——!開槍了!!!”

“殺人了!!快跑!!!”

原本就混亂無比的人群更加混亂了,但白嚴生就像是隻能看見、聽見眼前的鋼琴一般,若無旁人地繼續往下演奏。

第一樂章是哀切,第二樂章是抗爭。

他並沒有被步步緊逼地巡警打亂陣腳,節奏穩當,音色也依然飽滿,把每一個音都落在了實處,哪怕現在將他從上海的街頭放到維也納的大音樂廳或許都不會有什麼違和感。

“你聽見了嗎?我說停下!”

有巡警上前幾步,試圖伸手直接把白嚴生從鋼琴上扯下來。

但他沒能成功。

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攔住了他的手,擋在了白嚴生的麵前。

“他犯了什麼法?為什麼不讓他往下彈?”

這位學生看上去很激動,喘熄了幾口氣才又繼續往下說道:

“他一無殺人放火,二無違反憲法,隻是西方的行為藝術而已,各位大人現在這是以什麼理由來逮捕這位先生?”

“國有國法,各位若是隨意當街逮捕有誌之士,恐怕不僅是犯法,更是寒了士子們的一片肝膽忠心啊!”

這位讀書人說起話來文縐縐的,一番詭辯下來居然還真的把巡警給唬住了。

“這……”

巡警尷尬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事。

他們雖然配槍,但要對人開槍的話也是要經過上級批準的,剛才對天鳴槍示威就已經是在邊緣線蹦躂的事了,現在他們充其量也就隻能恐嚇一下對方,還真不能把對方怎麼樣。

見巡警無話,人群中又有人鼓起勇氣站了出來。

“這位先生彈的很好,諸位恐怕是過於敏[gǎn]了,我民國向來開放,上海更是在開放的前沿,不過是當街演奏罷了,有何不妥?”

“是啊是啊,我們這也是第一次聽到音樂!怎麼就不能聽了,這曲有歌詞嗎?它就是一段調子,沒有哪怕一個字!這也犯法?”

“我……”

巡警還想說什麼,就被一陣熱烈的掌聲給堵了回去。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起的頭,紛紛鼓起掌來,掌聲如雷貫耳,蓋住了一切喧鬧的人聲。

“彈得好!”

“這人真牛!恐怕彈得不比北平的那什麼白嚴生差!”

“噓……這可不興說,那位白先生今天……”

巡警站在人群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說實話,他也確實很疑惑,不過是一首連詞都沒有的鋼琴曲罷了,怎麼報紙上的人就能聽出那麼多門道,政府還要把這曲子列為禁曲,因此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反駁。

說對方這是侮辱政府吧,但對方確實沒有一個字是在罵政府——這曲子畢竟連詞都沒有,但巡警偏偏覺得彈鋼琴的這人的每一個音符似乎都在表達著他的不滿和抗爭。

這搞藝術的人怎麼都這麼難處理!

巡警為難地撓頭,對身邊的同事低聲道:“快去請示長官,到底是放人還是開槍?”

同事點了點頭快步離開。

在場的人或是在叫好或是在奔逃,還有無數的視線藏在暗處悄悄地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