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
第七區的“蜂鳴”酒館也悄悄將自己門上的招牌從反麵翻到了正麵。
這家地處偏僻的酒館,單從外表上來看往往會被人忽視,仿佛是被施加了什麼讓人下意識遺忘的幻象法術。
可實際上,隻不過是這家酒館太過不起眼的緣故。
而她不曾倒閉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店主構建她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想過用她獲取巨大的金錢。於是,這家酒館就如同被飼養的寵物一樣,安安穩穩地一年又一年的開了下去。
或許也曾有不明就裏的人進入過這家酒館,可隨後就會感受到三種不同的寂默。
第一種是最顯而易見的,那是沒有人氣和熱度的環境,宛如尚未被打開的寶箱。闖入店中的客人,無一例外都感覺自己打開了一個積滿了灰塵的寶箱,可在彌漫的灰中,卻看見這個寶箱內幾乎空無一物。
這家酒館就是如此的人跡罕至,除了偶爾闖入其中的客人外,再也沒有其他的顧客了。
而在店中的另外兩人,一個男人在安靜地看著書,他頭上連衣的兜帽將自己整個人埋在了長袍和黑暗之下,無法看清長相也阻斷了絕大部分的光線,讓客人懷疑他究竟是如何閱讀書籍。
另外一個男人則在喝著酒,他孤獨的,一個人喝著酒,那坐在吧台上喝著酒的身影,充滿了一種決然地態度,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要將這段時間的不安全部用沉默阻隔在酒館的外麵。
第三種的寂默不易察覺,可對突然闖入的客人而言,隻需他坐在吧台前,閉上雙眼,安靜下來,隻能聽見自己呼吸聲的沉默著,一段時間之後,就能感受到了。
那種寂默來自於腳下的石磚中,來自於吧台後的酒櫃中,來自於那被封存在不同造型的瓶中液體裏,來自那名安靜地看書的兜帽男人的雙手之間。
那雙手有著纖長的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散發著一種溫暖的薄光,這光那麼的微小,如同那份溫暖一樣,轉瞬不見,可實際上卻又是真切存在的。
在那一段時間之後,那名兜帽男人忽然開了口。用一句與招待客人無關的言語打破了此時的三種寂默。
“安希,今年的入境月的人次還是二十萬嗎?”
正在喝酒的男人放下了手上的酒杯,仔細在屋中那昏暗的光線中分辨的話,便能發現他相貌所映襯出的年紀,似乎僅僅隻能與“青年”掛鉤。
可他的身上充滿了厭倦,那是年輕人所不應該具有的厭倦。那份屬於年輕生命的張揚與活力已經從他的身上離開,剩下的不過是一個充滿了厭倦的疲憊軀殼。
然後,安希便回答了這個提問。
“是的,永遠都是二十萬人次,無論你有幾個頭還是幾個身體,自體分裂的種族分裂幾次就算幾個人次……但是我永遠搞不清楚蘇利爾的計算方式。”說到這裏,安希皺起了眉,他皺起眉時,才稍微有了點年輕人的感覺,“你——你可別想讓我去搞清楚這種事情。”
“為什麼我要讓你去搞清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兜帽男人那優雅纖長的雙手換了一個看書的方式,原本他的左手掌心托著書脊,五根手指撐開了書頁,讓那本書向著兩邊打開,右手則時不時的翻動書頁。
而現在,他的左手大拇指卡在了書頁中間,代替了書簽的功效,暫時合起了這本書。顯然,沒過多久,男人還是會繼續看這本書的。
而他的右手則輕輕擱在了書的封麵上,擋住了書的名字。
這是一本硬殼封麵的精裝書。
“每年的入境月裏頭,十個人次裏有五個是各國的情報人員,剩下的四個則是賞金獵人,還有一個是鋌而走險的人販子。”
“沒有例外。”安希將坐在吧台裏側的兜帽男人沒說完的話,悄然的補充完整了。
“不,或許十萬人次裏,有一個是真正來旅遊的。”
“所以,這次是有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八人次,是抱有旅遊之外目的的家夥嗎?”
“不,還是二十萬。”
安希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是說,蘇利爾的衛兵們會讓偷渡者進來嗎?”
每一年都會有不怕死的家夥,想要趁著入境月偷渡到這顆星球上來。
可是從來都沒有成功的先例。
因為那些膽大包天的家夥,全部都被蘇利爾的衛兵們給逮住了。
他們的屍體全都被丟進了蟲穴裏頭,作為幼蟲的營養品。偶爾也有半死不活的偷渡者,而這些“活食”便成為了幼蟲們爭奪的頭獎。
“不,我是說,你眼前的就是其中一位旅遊者。”
男人這麼講了,安希轉過頭,站起身,看著身旁進入店內的那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