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醫院檢查,隻找了家藥店買了一些消炎鎮痛的藥。

“初六,你這是哪裏不舒服?”老板娘從塑料珠串成的簾子後出來。

從小在沐鎮長大,對方一眼就認出她來。

“哦,夏老大頭疼。”

夏老大是鎮子上大家對她父親的稱呼,夏初六直呼父親大名,眼裏沒有一絲情緒,整個人透著和稚嫩的臉不太匹配的成熟漠然。

藥店老板扯了扯嘴角,慢悠悠的打開玻璃櫃,拿了一板最便宜阿莫西林遞給她:“初六,你爸的情況吃這些藥可不管作用。”

夏初六什麼都沒說,掏出身上唯一一張紙幣,今天送情書賺到的10塊錢外快。

老板收錢的動作倒是麻利,在暗紅的抽屜匣子裏翻找半天,幾塊鋥亮的鋼鏰放在玻璃櫃子上。

夏初六把那些銀色掃進掌心:“謝了老板。”

回到水龍頭旁,擠出兩顆色彩豔麗的膠囊,捧了把自來水吞服進去。

毒辣的太陽懸掛在天上。

夏初六沒有回家,而是在鎮子上閑逛,一邊警惕每條小巷裏的情況,怕黃毛會找人來報複,一邊眨著圓溜溜的眼珠,希望還能碰上和剛才那個女孩一樣迷糊迷路的外地人,希望他們出手能大方點。

今天運氣不好,好不容易賺一筆大的幾乎都送給了藥店老板娘。

還差100塊,她就能湊夠這次去市區的路費了。

夏初六是個從小沒人管野孩子,母親在生下她沒多久就丟下她走了,甚至連名字都沒起一個,正月初六生,後來也就這樣落了個簡單的名字。

有人說她去了市區找了個有錢男人跟著出國了,有人說她死在了外麵。

夏初六不信,世界這麼大,她發誓要找到那個狠心的女人。

想起這些心情更加煩鬱,一腳將腳底的碎石子踢到沐河裏。

“咚”

“夏初六……”

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夏初六下意識的警備,回頭,看清了那個嬌羞含笑喊住她的人,這才想起來是藥店老板娘的女兒,她的同學餘梅。

“我的情書你送到沒?阿輝怎麼沒來找我啊?”

餘梅一對小眼睛像是永遠沒有睡醒,眨巴眨巴兩下望著夏初六,把情書交給夏初六是因為她做事幹淨利落,也從來不八卦多嘴。

當然就算八卦也不一定有人搭理她。

青春期,對於成績一般的學生,大家喜歡和學習優異的同學劃開一道距離,不太願意承認對方的優秀,何況是夏初六這種除了學習好長得好,一無是處的人。

餘梅午睡都沒睡,巴巴的盯著店外經過的路人,看到夏初六進來買藥,立刻偷偷跑了出來。

此刻貼著牆壁抻著脖子,笑得像極了在春風裏搖曳的迎春花。

看到眼前的人,夏初六腦子閃現出那個迷糊摳門的女孩,沐河上的微風吹動潔白的裙角,她彎著唇角跟自己說謝謝。

天氣實在熱的緊,夏初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有時間還是多讀點書吧,那個人渣不值得你喜歡。”

沒錯,能說出那些穢言穢語,初三畢業就決定提前進入社會的男生,不值得麵前的迎春花喜歡。

可誰知道迎春花一聽這話氣的一跺腳,知道事情肯定沒辦妥,開始追回自己的十塊錢送信費。

夏初六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襯衫飛起,像一陣訊白的風兒消失在了橋對麵。

*

梁遇一路上回來總算認全了家門口的幾條岔路,外婆家的房子是在祖宅上自建的白色小洋樓,爸爸的朋友特意設計的。

盡管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周圍的鄰居們賺了錢也大都翻修房屋,可依舊比不上那棟放在市區裏也不會有半分寒酸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