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場景忽而搖晃起來,天空撕裂開,地上傾塌的樓宇消失不見,露出山野間蔥鬱的綠濤。
薛沉景眼前畫麵晃了一下,前方出現一棵高大的綠樹,樹枝上掛著一枚許願木箋,木箋下垂掛著五彩的絲絛,絲絛編成一隻蝴蝶的形狀,正隨風搖曳。
那個時候,記憶未醒,他還不怕蝴蝶,曾纏著阿娘給他編過這樣的穗子。
薛沉景驚愕地停在樹下,伸出尖銳的指甲勾落許願箋,翻轉過牌麵。牌麵上是熟悉的字跡,用繪畫的丹青彩墨所寫。
“我兒沉景……”
他回頭看向四周綠葉掩映下,隱隱綽綽的彩色絲絛,這些絲絛所分布的位置構成一個陣,陣中心之處是兩個相依相偎而坐的身影。
薛沉景往那裏走了幾步,目光掃見他們身上滴落的烏血,終於意識到這座念境為何會突然破開。
心海裏,九尾狐還在叫囂,不斷侵蝕著他的心神。薛沉景跌跌撞撞地朝兩人奔去,小心翼翼地喊道:“爹,娘……”
九尾狐嗜血的渴望在心中翻湧,他雙目通紅,視野裏被蒙上一層扭曲的血色,行將獸化的手掌上生著鋒利的爪,隻是輕輕觸碰一下他們,就會將他們的衣裳劃裂,皮膚戳傷。
薛沉景跪坐在他們身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呆坐片刻,哭著張嘴啃掉手上鋒利的指甲,在身上蹭了蹭血,伸手捧住母親的手。
他麵上的獸形似乎消退了一些,鬢邊的絨毛褪去,臉頰回複光潔,眉眼也重回人樣。
薛沉景用盡全力將九尾狐對自己的影響壓製下去,才敢捧起母親的手,將臉貼到她尤帶著幾分餘溫的手心裏。
“阿娘,對不起,我讓你摸我讓你摸……”他埋頭貼在柔軟的掌心,握著她的手指從眉眼滑下,撫摸到挺直的鼻梁又滑落唇上,痛哭失聲,“阿娘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薛沉景的心神進一步崩潰,身上衣衫撕裂,背脊上似破來了一道裂口,暴漲的骨骼拉扯開他的血肉,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破體而出。
六條雪白蓬鬆的長尾從他身後舒展開,尾尖上的狐火燒得空氣沸騰。
一叢叢狐火從他身上蕩開,將這一片山林卷入烈火,許願箋下的五彩絲絛卷曲融化,木箋和山林一起化為灰燼。
火光衝天而起時,虞意正坐在鶴師兄背上,她手裏握著一個巴掌大的圓球,這球皆是有細小的木片拚成,就像將帝屋車輦的板材縮小了千百倍然後組成了這一個小球。
球上還能見著九頭鳥的刻線,自然,這九頭妖鳥也縮小很多,小得像隻麻雀。
先前,九頭鳥失去主人蹤跡,虞意便命它往望野飛。
帝屋車輦解體的時候,她們其實已經到了望野境內,已經可以望見仙盟淩月宮所在。
淩月宮建在帝屋山上,帝屋神樹被挖走之處。在淩月宮後方,便是封印著妖魔的望野。
如今那望野之上的封印裂開,在無盡荒原之上有一條裂痕從天蜿蜒而下。
裂痕當中隱約可見一座高大的塔,塔尖一點明光閃耀,即便是白日,那光也看得清晰。
塔下黑氣縈繞,被塔尖光亮壓在其下,不論如何翻湧,都衝不出來。
虞意此刻正在淩月宮和方才火光衝天之地的中間,她掌心裏的圓球忽而滾動,九頭鳥冒出個腦袋,隻倉促叫了一聲,又再次消失。
她聽出九頭鳥意思,方才它感應到了主人所在,正是那山野大火之處。
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