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似的縮在角落,一聲不吭。也不知道是聽了,還是沒聽。
這一會兒的工夫,元滄瀾打開門,隨手往床上扔了個藥瓶。
“我要出門。你待在家裏,不許亂跑。”元滄瀾道,然後就離開了。
元無憂認得元滄瀾扔進來的藥瓶。她爬樹劃傷了腳,師父就是扔給她那個讓她抹的。
小啞巴的身上,到處都是那個壞人留下來的傷。他肯定也得抹這個。
元無憂就啪嗒啪嗒跑去把藥瓶拿了過來,然後伸手,自顧自地把小啞巴收在胸`前的胳膊抽了出來。
小啞巴瑟縮了一下,沒有反抗。
元無憂打開藥瓶,用白玉似的小指頭挖了藥,往小啞巴的胳膊上抹。
先是胳膊,然後是腿,然後又脫下衣服,抹他細瘦的胸膛。
越抹,元無憂越不高興。
她摔過跤,被石頭砸過胳膊,被樹枝劃傷過腳。每次都會出血,出了血就會疼。
她不喜歡出血,也不喜歡疼。
可是這個小啞巴,身上出了好多血,肯定很疼。
為什麼要讓他出血呢?那個打他的人,真是個超級大的壞人。
怪不得小啞巴總是這麼害怕呢。連那麼香的豌豆糕都不想吃。
終於,元無憂把藥瓶一放,氣衝衝地小腿一盤,雙手按著膝蓋,身子前傾,認認真真地盯著小啞巴。
“你不要怕啦!”她拍著小小的胸脯,向他保證,“以後,我來保護你!有壞人來,我就把他們打跑!有我罩著,沒人敢再欺負你!”
小啞巴看著她。
他對她的話一直都是沒什麼反應的。
這是這次,他看著她。也許是因為她小臉上的認真,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輕輕地點了下頭。
元無憂挺高興,仿佛得到了鼓勵,更加嘈雜地對他唧唧喳喳。
“他們好壞啊。大人怎麼能打小孩。師父就從來都不打我。
“我還打他呢。他非要逼我每天練一個時辰的功,特別討厭。我特別生氣,拿書打他,還把茶壺扔到他身上,澆了他一頭茶。他就拍頭發上的水,還是跟我說,‘至少一個時辰’。都不聽我話,真的特別討厭!
“後來,我和山腳下的二牛抱怨這個事,他的眼睛瞪得像鈴鐺一樣!說什麼‘這要是他爹,能當場把他屁股抽開花,一個月能下來床那都算輕’。
“哪有那麼嚴重嘛……真那麼嚴重,我師父怎麼就沒生氣呢?
“所以你也不要害怕嘛。我師父也是大人,但他不會欺負你的!他要是欺負你,我去打他!
“啊啾——有點冷。外麵好大風啊……是不是要下雨了。你冷不冷啊?
“我師父給我買了好多毛毛的鬥篷,可暖和了。我去給你拿!”
說著,她就啪嗒啪嗒跑去衣櫃,拿了她最厚最好的一件鬥篷,圍到了小啞巴的身上。
“你看,特別暖和吧?”她得意洋洋的。
小啞巴低著頭,看到自己的身體不可避免地給那件漂亮的鬥篷沾上了一點黑印。
他把沾著髒灰的小手縮起來,低著頭,不說話。
外麵真的下起雨來了。分明還是下午,天色卻陰沉得像夜晚一樣。
元無憂皺皺眉頭,有些憂慮:“師父沒拿傘……”
她微微思考了一下,“噌”得起身,叉腰。
“好!就讓我去給師父送傘!”
說完,她啪嗒啪嗒跑去櫃子,踩著椅子摸到了上麵的格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和師父的傘。
“你待在家裏,不許亂跑。”元無憂對小啞巴道。
這是平時師父總對元無憂說的話,她原封不動地說給小啞巴聽,第一次有了做大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