衎感激一笑,又無意識地放低了聲音,有些愧疚似的,“更得謝無憂。虧得她心軟。”雖然,她就是心硬,他也都會老實受著的。
李衎微微搖了下頭。心軟。心裏頭知道一切,吃這麼多苦頭,他竟也能這麼說。
甚至還麵有愧色……這可真是……
李衎揮揮手,示意元笑可以離開了。就見元笑轉身,著急忙慌去追前頭的姑娘了。
李衎就也拍了拍身上的木頭屑子,站起身來。他拐到書櫃前頭,看著自己心愛的孤本,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寶貝的殘骸,心都要碎幹淨了:“我的書……”
“我的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刑部。
地牢。
刑部大牢,關的從來都是最要緊的犯人,守衛也最是不要命的森嚴。來人不管是誰,都要嚴格驗證身份,然後由守衛放行。真是一隻耗子也沒法輕鬆進來的。
元無憂來到了刑部大牢的門前,直接伸手,推門而入。
自證身份?她看都不多看旁人一眼的。
大牢的守衛能說什麼呢?
什麼都不敢說。
這小姑奶奶,前些年他們還背地裏叫成“小羅刹”,現在已經改成“活閻王”了。
誰惹她?誰敢惹她?誰沒事兒惹她幹嘛?
惹急了她,聖上都不給你撐腰。
別說惹她,就是她忽然跑來抽查的時候沒給牢裏昏迷不醒的那位擦幹淨身子,沒好好喂飯,那當值的人都得完。
好好的朝廷頂點大牢獄卒,硬生生混成了丫環——丫環都不見得用得著把屎把尿。任職刑部獄卒得會照顧人,這兩年居然都變得約定俗成了。
細想想簡直離譜。
可誰也不敢說啥。
甚至已經習慣了。
這小姑奶奶,最低半個月來一回,還時不時就跑來突擊,逼的人每天都得認認真真當丫環。這回她來,倒也沒人驚訝。
唯一不同尋常的是,往日裏她都是自己個兒來的,這回身後竟然還帶了個人。
那人年紀很輕,個子挺高,身形偏瘦,一張臉白白淨淨,俊俏得不行,給人的感覺幹幹淨淨的,像是哪家飽讀詩書的小公子。隻是,從虎口的老繭和領口的肌肉看,卻又能看出他實際是個練家子。
這小公子臉色看著不太好,蒼白,眼下發黑,像是幾天沒睡覺。可他麵頰又異樣地泛著紅,好像……非常興奮。
元笑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說不清自己是激動還是緊張。
十年了。
他上次見到師父,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最後那一麵,他陷入昏迷。而後,就再也沒能睜開眼睛看看他了。
而在那之後,他也再也沒有,再也沒有見到他。
他真的……
真的……
很想念他。
想念到總是夢到他。
想念到一想到如今竟能見他了,竟鼻子發酸,想要哭泣。
元笑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頭的元無憂,滿腦子都是總算能見到師父了,激動得腦子發熱。
前麵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心急如焚,對無憂卻永遠都是充滿耐心的,就也趕緊停了下來,等著她要做什麼。
元無憂轉過頭去,冷淡地看著他。
“你也配見師父嗎?”她冷冷地吐出了這麼一句。
就這麼一句,就這麼六個字,刹那間就給元笑澆了個透心涼。
好像從短暫的美夢中蘇醒了過來,一下子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是了。無憂對他好一些,不過是因為她心善。
其實……他哪兒可能去見師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