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頸骨斷裂的感受,他的鼻翼仿佛還縈繞著濃重的血腥,他的臉頰仿佛還糊著黏膩的血液。
他殺死過無數人。他們的悲鳴仍舊殘留在他的骨髓之中。
那些人也有親人,也有愛人。他們永遠地,被他親手留在了那片沙地上,再也沒有以後了。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雙手。
那雙手看上去幹幹淨淨,漂亮得如同女子柔荑。卻也是這雙手,創造了無數的冤魂,浸透了洗不淨的血腥。
“怎麼了?”元無憂蓋住了他的手,“不想吃豌豆糕嗎?”
“沒什麼。”元笑勾起唇角,提起了一個很溫柔的笑意,“走吧。”
“怎麼了?”元無憂卻不肯任由他將心事略過,忽然又不想走了,“感覺好像……不光是惡夢的事。”她有的時候,真的敏[gǎn]得很可怕。
“不許搪塞我。”她簡單利索地對他下了命令。
元笑遲疑了一下。
她的命令是不可以隨意違背或是糊弄的。
元笑低下眼,頓了頓,到底開了口:“我……配享有這樣的幸福嗎……”
“你為什麼不配?”
元笑無聲地張了張口,而後才出了聲:“征戰沙場……不是很簡單的四個字。
“我……殺死過無數的人。”
“嗯。”元無憂應道,“還有呢?”
“他們……也都有父母愛人。”
“是因為這個而覺得自己不配的嗎?”
“嗯。”
元無憂握住了他的手。
她靜靜地看著他,看他怎麼也曬不黑的纖細白皙的肌膚,看他打下陰影的長長的睫毛。
多麼漂亮的年輕人啊……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卻還像是個嫩蔥般纖細的少年。
就是這樣的人,用他稱得上秀氣的雙手握住了刀,踏上了那片戰場。
她看著他,忽然沒頭沒腦地開了口:“笑笑,你知道屠城嗎?”
“屠城?”元笑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這樣問,“知道。攻城之後,屠盡百姓,是為屠城。”
“嗯。”元無憂應道,“屠城從來都不是毫無緣由的。沒有人會毫無緣由地殺盡一城的人。”
“起初,他們隻是要點錢而已。
“可是要來的錢不夠。十萬大軍入境,縱是有百萬百姓,一人也隻分得兩戶而已。
“所以開始重複要,反複要。管你之前有沒有給過別人,我來了,你就得給我。
“藏在地裏的錢,埋在山裏的錢,想活命,就全都找出來。
“若是還有餘錢,就能再活一陣兒。若是再掏不出來了,就是死。
“滿城百姓,每日惶惶。城中的活人越來越少,活著人越發煎熬。
“死去的人已然死去,活著的人求神拜佛,乞求今日來的就是最後一波,乞求自己還能有幸再買一次活命的機會。
“最後,也還是被搶得再無可搶,就這麼死了。如同鈍刀割肉一般,因為曾懷著希望,所以死時就更加絕望。
“百萬百姓,屠戮過後,僅餘二十萬人。
“這是屠城。”
元笑聽著,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麵色鐵青:“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是啊,你不會的。”元無憂看著他,“如若讓人成功入侵我家國,我國百姓會遭遇的就是這樣的事。所以你從未要他們越過邊境。
“你用血肉之軀阻擋,擋住的是背後的盛世太平。
“你屠戮的是意圖闖入他人家國的屠夫。不管他們有何緣由,他們選擇了侵犯他人的家國。那麼,他們便本就應當做好承受其結果的準備。
“而選擇保護家國的你,什麼都沒有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