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裏位置最高的女人,你叫人往東,哪個也不敢往西。”
“什麼意思!為何是嫁你?吳郎呢?”
“嫁我與嫁他有何兩樣?你都是這吳家的女主人。”
“你是誰?是吳郎的……爺爺嗎?”麵前的男人六七十歲,頭發半白。按尋常生子的年紀,足夠做吳仁或是黃鳳的爺爺甚至曾爺爺了。
“我是吳家最大的人。”吳員外並不生氣,柔聲安撫她,“來,我會對你很好的。”
黃鳳拉著父親,又後退了一步,皺著眉頭,高聲嗬斥:“請您離開!”
她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但麵前的人顯然不懷好意。
見她如此堅決,吳員外放棄了無謂的懷柔之策,對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
頓時,幾名壯婦上前,試圖將黃鳳強拉上花轎。
“放手!滾開!青天白日,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們要做什麼!”黃鳳尖聲驚叫,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黃鐵的身邊。
黃鐵也急了,死死拉著女兒,試圖將女兒護在背後。
黃鐵今年六十有四,年紀比吳員外還要小上一歲,卻因為一輩子過分辛勞,看著像是年過七十了。
因為常年下地,他幹瘦黝黑,背也有一點駝,看上去皺巴巴的一個小老頭,根本沒有幾兩力氣。可是在女兒的驚叫聲中,他卻生出了驚人的力道,叫人怎麼也拉不動自己的女兒。
於是,又有幾個壯漢上前,硬生生把他的手掰了開來,將他拖到一邊。
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屈服,發了瘋似的掙紮,“啊啊”地大叫,衝著女兒的方向衝。一時間,竟連幾個壯漢都險些沒拉住他。
見他真的差點又衝了過來,吳員外皺起眉頭,一麵讓人把黃鳳往外拉,一麵示意自己人:“讓他老實點。”
說著,他揮手讓鑼鼓聲再次響起。在喜氣洋洋的鑼鼓聲中,黃鳳被幾名健婦硬拉了出去,而黃鐵被一腳踹到了地上,被幾個壯漢圍著,不分頭臉,拳打腳踢。
黃鐵是一個幹巴巴的小老頭,早已不是數十年前的小夥子了。
狠戾的拳腳衝著他的頭部和胸口,半天也沒有停下。
漸漸地,黃鐵因痛苦而握緊的拳頭緩緩鬆弛了下來。
他的氣息微弱,終於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而在鑼鼓聲的喧天中,哭泣與叫罵幾不可聞。
這世界就是如此的喜氣洋洋。
喜氣洋洋。
直到吳員外身體一僵,忽然倒在了地上。
喜氣衝天的鑼鼓戛然而止,在陣陣驚叫之中,世界終於恢複了原本的顏色。
就連鉗製黃鐵和黃鳳的人也停止了動作,探著腦袋去看吳員外的情況。
黃鳳借機一把掙脫了身邊的人,直直地奔到父親的身邊,緊張著查探著父親。
老人鼻翼間的氣息已然完全消失了。
黃鳳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
她怔愣片刻,嚎啕大哭。
在陣陣混亂之中,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不知何時,黃家那個連床都起不來的病秧子已經拖著虛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挪到了房門口,近距離地看著院中的眾人。
唯有黃鳳在哭泣之中想到了哥哥,抬了一下眼。
正撞到哥哥靜靜地望著院中的接親隊伍。
用冰冷而陰鷙的眼眸。
*
屋頂上,豔娘收回了正欲多管閑事的手,若有所思。
她看著勉強靠著門框站著的病秧子,細細地看了一會兒。
片刻之後,她勾起了唇角:“本隻是順著敲鑼看看成親的熱鬧,誰能想到,竟能遇到這種事。”
她的笑意越來越深:“誰能說這不是緣分呢?”
在病秧子察覺到她的視線的那一刹那,她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