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堂的正屋內,溫暖如春,錦桌前一坐一站的一雙人,隻看身影,就會讓人覺得是一雙璧人,可看那兩人的表情,卻說不出的別扭。
“嫣然姐姐,我,我……”
呢噥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阿尼爾娜的臉上,嫣紅一片,眼睛也瑟縮著不敢去看慕嫣然,隻站在那兒不住的用手攥著黝黑的馬鞭。
倒是坐在一旁的賀啟鈞,此刻安定下來,才覺得方才的行為有些莽撞,倒似個毛頭小子一般,禁不住的一張黑臉上也透出了幾分紫色。
眼睛含笑的看了阿尼爾娜一眼,賀啟鈞站起身衝慕嫣然說了句“你們聊,我去前院看看啟暄回來了沒”,急匆匆的朝外去了。
“撲哧”一聲,慕嫣然有些樂不可支的笑出了口,下一瞬,阿尼爾娜已將馬鞭丟給紫月,徑自奔過來偎在慕嫣然身邊,拉著她的胳膊搖晃道:“嫣然姐姐,你不許笑我……”
昨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邊,滿心甜蜜的為賀啟鈞跟自己說過的話感到幸福,一邊,又為不能和他相守白頭而黯然魂傷,直到天涼了,阿尼爾娜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阿山的女兒,都是潑辣直爽的性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絕不拖泥帶水。賀啟鈞雖喜歡她,話裏話外卻也表明,兩個人在一起,是千難萬難,何況,他不忍心阿尼爾娜舍棄阿山的親人,嫁去都城。阿尼爾娜自問,若真到了談婚論嫁的那一日,她必定也是舍不得父母兄姐的。
是故,看著天外的第一絲曙光,阿尼爾娜毅然的做出決定,就這樣把賀啟鈞放在心底,這一生,哪怕她終歸要嫁給旁人,可她的心裏,有她深愛過的人,而那個人,也是深愛她的,這樣,便夠了。
十六歲的阿尼爾娜,帶著滿腔的眷戀,和滿麵的淚水,從宣王府打馬離去,甚至連頭都不敢回,生怕再看一眼 ,便會讓原本就無法平靜的內心再度掙紮起來。
縱馬奔出城門,看著雲都城城樓上那個古樸的石雕,阿尼爾娜哭的肝腸寸斷,似是此生再也看不到那個讓她割舍不了的男子一般,痛徹心扉。
清晨的城門口,進出來往的百姓極多,而馬背上梨花帶淚的異域美女,頓時成了那日城門口一道亮麗的風景。
賀啟鈞從王府飛奔而出,出了城門,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讓他心心念念了無數次的佳人,看著她哭的梨花帶淚,賀啟鈞的心裏,卻從未有過的踏實。
和阿尼爾娜認識也有一陣子了,從前的她,無論何時見到,都是一臉燦爛的笑顏,似是永遠不知煩惱為何物。耳邊,也總是她銀鈴般清脆的喚聲。
“賀啟鈞,阿山的杜鵑花嬌豔無比,有我好看嗎?”
“賀啟鈞,下個月的集市,有來搶婚的人,你會來嗎?”
“賀啟鈞,賀啟鈞……”
一聲聲,如同昨日還在耳邊回旋,賀啟鈞陡然發現,自己的心裏,已深深的刻上了那個女子的容顏,若是將來揭開的紅蓋頭下,不是那張臉,他,又該如何?
淚眼婆娑中,阿尼爾娜,看到了氣喘籲籲卻一臉驚喜的賀啟鈞。
如果是做夢,老天爺,請讓我永遠都不要醒來。
阿尼爾娜的禱告,還未在心裏念完,賀啟鈞已擺著韁繩,騎著馬兒到了自己身邊,如同第一次見他一般,他製住了有些狂躁不安的馬兒,飛身越到自己的馬兒身上,一揚鞭,身下的坐騎,便嘶鳴著奔進了雲都城。
等阿尼爾娜再回過神來,已到了宣王府門前。
率先跳下馬,賀啟暄動作輕柔的將阿尼爾娜抱下來,眼神深邃的看著阿尼爾娜說道:“阿尼爾娜,此生,我必不負你……”
隻一瞬,阿尼爾娜眼中的淚水,便不可抑製的滑落下來。
從前那個事事要強,甚至有些驕縱的女孩兒,俯在男子懷裏哭得如同任何一個小女人一般,可心裏的幸福,卻滿滿的溢了出來。
東升的旭日,將燦爛的眼光灑在二人身上,奪目的金光中,兩人的臉上,從未有過的柔情繾綣。
此刻回想起來,阿尼爾娜恍若做夢一般。
“如今這樣,不正是你心裏所盼著的?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該高興,不是嗎?傻丫頭……”
接過紫月手裏的帕子替而阿尼爾娜擦拭著眼淚,慕嫣然柔聲哄著,心裏,卻跟著長出了一口氣。
“嫣然姐姐,謝謝你……”
被淚水沁過的眸子,澄澈的如同兩汪湖水,阿尼爾娜攬著慕嫣然的胳膊,將頭靠在她脖頸邊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