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的那年,他出走容城,銷聲匿跡。

謝意平還記得,那天,他躲在曾爺爺書房外,聽著裏麵兩人因舊事激烈爭吵,拍桌子上摔東西,小小的他抖若篩糠。

他回去告訴媽媽,媽媽震驚許久,隨後麵露頹然,叫來了公司的老臣。

她隨後的行為和反應,就好像知道舅舅會走,也知道老爺子會因此一病不起。

老董事長閉關養身體,新繼承人出走,謝氏需要一個人來穩定局勢,在謝家大小姐的充分籌備和強力支持下,養子謝雲杉登進了董事席。

而自己也開始被許多人尊稱“謝少爺”,那種尊敬,並不是他從前僅作為謝家千金與養子贅婿的結晶所能比較的。

這件事情的受益者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謝意平很清晰的知道這一點。

而現在,舅舅回來了……謝意平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

這時,又聽見:

“我知道有人吹的更好。”

謝意平回過神,品了品這句話,簡直要氣樂了。

這不廢話麼,誰不知道他謝虞川愛好古典樂,結交的大師貫徹東西,自己就一大學生,能跟那幫大師比?這寒磣誰呢?

他憋了氣:“人外有人麼,我當然知道,但我還小呢,再過十年你比比看。”

“他和你一樣大。”

“哈?”

謝虞川略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幾乎隻在臉上停留了一瞬間便飄走了,“過陣子吧。”

他合了書,下逐客令:“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和你母親說,我這裏不需要她操心。”

管家怕謝意平再冒犯,忙扯他離開,謝意平是還想掰扯兩句的,抬頭,正見很窄的一道光,映在謝虞川的側臉上,就像是投在湖麵的月輝,謝意平愣了愣——

那不是在專注看文件的眼神,更像是在想什麼,想一個遙遠的地方,遙遠的人。

謝意平不再抵抗,被管家帶回親媽麵前。

親媽老調重彈,先問他和舅舅相處如何,再叮囑他好好和舅舅學習、多與舅舅親近。

謝意平聽了片刻,冷不丁問:“您查出舅舅這些年和誰在哪了嗎?”

謝媛一頓,緊張起來,“怎麼,他說什麼了?”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謝虞川就沒有再和她聯係過了,謝虞川的本事,想藏起來,她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出的。

這些年,他怎麼過的,她這個做姐姐的一概不知。

就連這次回來,也是謝虞川主動出現,站在機場,讓人傳信來接。

母親追問,謝意平搖頭,他覺得說出來太古怪。

他感覺,謝虞川在惦記什麼人。

可那是謝虞川啊……

*

住進閣樓,林溪覺得不錯。

沒人來說閑話、管閑事,比在慕家好。那個家庭足有十幾口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不喜歡。

在這家人來人往的店裏,反而更安靜。

如果要說什麼不習慣,那應該是城市的早晨——林溪習慣早起,在鄉下時,早起可以喂雞喂鴨,去山上摘沾著晨露的野花,放在某個人的床頭,但到城中,卻沒了事情可做。

他自己跟自己呆了一會兒,實在無聊,便拿起抹布掃把將店內上上下下清掃了一遍。

這把來開門的胖子嚇了一跳,直呼幹淨的像來了賊。

他開起了玩笑說:“我給你起個名,以後你叫林田螺,寫實。”

林溪抬頭看他,“不準。”

胖子見他這小模樣,更樂,“林溪這個名字太女氣了,不好,誰給你起的,我看該叫大河啊、大川啊……”

林溪站住,直直的盯著他,眉頭不悅的蹙著,“名字是我哥起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