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活到了三十五歲,國破城傾,不得善終。
魚酈恍惚地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寬大的龍鳳拔步床上,綦文丹羅帳低垂,將外廂隔得暗沉而又模糊,一片沉沉死寂。
魚酈擁被衾坐起,環顧四周,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春熹殿裏自己的寢閣。
青梔推門進來,手裏端著藥,見她醒了,長籲一口氣:“姑娘啊,你可算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禦醫說你鬱結於胸,肺有陰寒,加之膳食失調,內裏虛虧,這才暈倒的。”
魚酈撫著胸口咳了幾聲,搖頭笑說:“聽著挺嚴重的,我好像已經病入膏肓了。”
青梔拂開簾子鑽進來,一臉神秘地說:“我看見太子朝那個禦醫遞眼色了,那禦醫一轉頭就說得這麼嚴重,我瞧見皇後的臉都青了,慌忙讓人把姑娘送回來,生怕你在她那裏出事似的。”
魚酈端過湯藥一飲而盡,“哦,你都看見了,那旁人不也看見了。”
“沒有。”青梔擺手:“當時姑娘暈了之後,是太子把您抱進內室的,皇後殿裏的大長秋差遣我進來伺候,家主和夫人根本就沒進來,皇後更沒看過。”
蕭家向來親情涼薄,魚酈早就習慣,再不抱什麼期望了。
她將藥碗放回杌凳上,隨口問:“那太子還說什麼了?”
青梔道:“太子沒再說什麼,倒是姑娘你好像說夢話了……”
魚酈腦子裏轟得的一聲,“我說什麼了?”
第4章
這哪是彈琴,分明是想彈兄長
青梔撓了撓頭,“我也沒聽清楚,好像是什麼木頭,太子殿下倒是湊過去聽了,聽完之後臉色可難看了,再沒說什麼就走了。”
魚酈低垂下眉目,瞧著地上繁複的青磚紋絡出神,半晌才吩咐青梔:“你去外麵掛一盞紅宮燈,掛到西山簷下第二個窗格前。”
這是她和趙璟約定好的暗號。
雖然有那麼一條通道,但趙璟不是時時都能守在寢閣裏等她,她也不是時時都方便出門。若趙璟想見她,就往東華門方向的闕樓上掛一隻墜著紅纓穗的犀角宮燈,掛宮燈的位置暗示見麵的時辰。若魚酈這邊也方便,就在寢閣外掛一隻紅宮燈以做應和。
反之亦然。
兩人暗通款曲數月,一直都是趙璟先掛燈,魚酈還是頭一回主動。
宮燈掛出去一天一夜,魚酈讓青梔出去看了幾回,回來都說闕樓的宮燈上沒有紅纓穗。
魚酈想,趙璟肯定是生氣了。
她做了不該做的夢,說了不該說的囈語。
夜晚獨自安靜躺在床上,望著彩釉飛舞的穹頂,她有時想,趙璟不理她了,不如就這樣吧,兩人之間本就是一場孽緣,早早結束也沒有什麼不好。
可到了白天,神思清醒時,她又明白,趙璟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不能鬆手。
這般煎熬地過了半月,許是那日在紫宸殿暈倒嚇壞了蕭皇後,她隔三差五便派人來為魚酈把脈,補品湯藥流水似的往她寢閣裏送,她借機提出想出去轉轉,蕭皇後也準了。
天氣漸至寒冷,舉目望去,禦苑一片伶仃枯涼。
魚酈有些怕冷,早早裹上鶴氅,領著青梔在冷清清的禦苑裏逛了一圈,不時抬頭看一看東華門方向的闕樓。
自打那日紫宸殿的一場風波,她就再也沒見過趙璟,放出的宮燈也再無人回應。
她心裏有些慌,送入她寢閣的畫像越來越多,乾佑帝的耐心終有告罄的一日。
她尚身陷囹圄,那個討厭的薛兆年聽說還不死心,竟請旨在京暫住,還頻頻與蕭府往來,送去珍貴禮品,蕭琅和朱氏對他滿意極了,眼巴巴盯著魚酈,就等乾佑帝這邊一放人,就立即將魚酈沽貨裝盒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