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殺他。”
他哄著魚酈去用晚膳,又坐於龍案後,臉上的笑迅速褪盡,目中冷光淩厲,衝嵇其羽道:“傳旨,命荊湖南路節度使調兵圍蜀,派暗衛去抓李雍明,若能活捉李雍明則押送進京,若不能直接就地斬殺,將他的首級送至金陵。”
嵇其羽立即應是。
說是圍剿,但調兵遣將卻沒那麼容易。
趙璟連夜召見樞密院使桓襄、兵部尚書等一應朝臣。
那個新上位的戎狄可汗烏耶莫多並不安分,屢屢侵擾大魏北疆,南方又流寇不斷,大魏立國不過兩年多,兄弟鬩牆,父子相爭,頻繁內亂之下朝局並不穩當,眼下實在不是大肆興兵的好時機。
可又不能坐視不理。
李雍明是明德帝的兒子,其號召力絕非當年的成王可比,據說他的旗號一祭出,立即便有前周遺老群起赴蜀,聲稱要效忠故主之子。
這位小殿下還活著的消息一經傳出,便像將複國的流焰燃遍九州,騰騰燒灼起了舊民的心。
趙璟再三思忖,除了派兵捉拿李雍明,便讓荊湖南路守軍小規模圍蜀、壓製蜀軍壯大,不可興大規模兵伐。
明德帝昔日舊將散落於天下各處,戰事一旦起,他們必會響應,到時用不了多久戰火就會燃遍全國,需要大量的兵力輜重去支持。而如今外有強敵,內賊未除,一旦再分心去應付戰事,趙璟無異於腹背受敵,處境會變得極其艱難。
倒不如暫且圍而不攻,遏製蜀軍的壯大,留有精力先對付戎狄和蕭琅。
議事一直到醜時,趙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寢殿,魚酈也沒睡,一直伏在案上等他,聽到腳步聲慌忙起身去迎。
趙璟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殷切盼望他歸來的魚酈,握住了她的手,一時有些享受這樣的依賴。
短暫的沉默,魚酈忍不住問:“如何?”
趙璟幽幽凝著她,半晌才噙起一抹淡而溫脈的笑:“窈窈,你不要擔心,我並不會興兵圍困蜀郡,也不會要李雍明的命,隻是防範他們坐大而已。”
近來他想通了許多。從前兩人總是劍拔弩張、恩怨相對,是因將鋒芒矛盾全部都展露出來,誰也不肯讓步,非將彼此紮得血肉模糊才肯罷休。
何必呢?他重傷一回,突然醒悟了,雖然在魚酈的心裏他並不是最重要的,可是當他昏迷時,當危機來臨時,魚酈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擋在他麵前,不惜弑父以保全他。
他終究難以割舍,她也還算有情有義,許多事情粉飾過去就是了,她在這杳杳深宮裏,又能知道什麼。
哪怕哪一日荊湖南路節度使真的把李雍明的首級送來了金陵,隻要他不說,她又從何得知呢?
想通這一些,趙璟的臉色越發和順,他捕捉到魚酈臉上一晃而過的猶疑,他微微一笑:“窈窈,你信我,我早已坐擁天下,何必將一個黃口小兒放在心上?別說是他,就算他的父皇複活,我也不懼,相反,我會十分樂意同他光明正大較量一場。”
魚酈的手顫了顫,立即道:“此事與瑾穆無關,不要提他。”
趙璟心裏又灼起一團邪火,但他很快壓製下去,裝出一副毫無芥蒂的模樣,笑吟吟道:“好,不提他,都聽你的。”
他拉著魚酈去歇息,合衣臥於床,將她攏入懷中,似是無意地幽歎:“窈窈,你食言了。”
魚酈心事甸甸,忽聽他這樣說,腦中的一根弦瞬時繃緊。
趙璟輕笑了笑,撫摸她的臉,“你在垣縣時說過,隻要我放了蒙曄他們,你就與我回金陵,從此一心一意地對我,矢誌不渝。可是你一聽到李雍明的消息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言語隨和清淡,讓人看不出究竟是玩笑還是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