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嫌靳言身份低微不肯應這樁婚事,如今婉婉執意要嫁,我想順道也抬一抬靳言的官位,裝點一下蕭氏的門楣。”
這樣倒真有種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的感覺了。
趙璟說完這些就陷入沉默,他撥弄指間的扳指,仿佛在等著魚酈說些什麼,或是向他求些什麼。
他將路鋪到九十九層,隻留最後一層給她走,她肯邁出這一步,也算兩廂情願。
魚酈玲瓏心竅,何嚐不知,她用被衾裹緊自己,對著跳躍的燭焰出了一會兒神,輕喃:“我有些累了。”
趙璟眼中本就微弱的星光瞬時隕落,他唇邊噙起自嘲:“好,累了就睡吧。”
轉身離開。
自從魚酈懷孕,他便不再強迫同床共枕之事,順著紫宸殿的遊廊慢行,身後隻有崔春良提一盞宮燈相隨。
一道影子從丁香叢中漫過,仲密像一道魅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趙璟麵前。
“官家,奴跟了蕭郎君幾日,他倒是沒有異動,隻是蕭府裏少了幾個小廝,奴順著藤蔓探查,發現他們被蕭郎君指派去了別苑。”
趙璟沒把他當回事,隨口道:“崇河大了,也學著人金屋藏嬌了。”
仲密卻說:“隻怕沒那麼簡單。奴派左班探子潛入了別苑,看見蕭郎君所謂的‘藏嬌’,正是官家在找的人。”
趙璟麵色驟凜:“誰?”
“月曇公主。”
“是她……”趙璟攬於身前的手不禁攥起。
他不覺得蕭崇河有這樣的城府和膽子敢私藏戎狄公主,而且月曇和蕭府素無來往,犯不上冒這樣的險。
而且月曇失蹤到如今已有些時日,也不曾在京中生事,說明蕭崇河隻是想幫她。
為什麼幫她呢?
趙璟想起蕭琅出殯那日的種種怪異,心底有個猜測,閉了閉眼,返身回去找魚酈。
她沒有入眠,隻是躺在繡榻上看窗外沉釅如墨的夜色,聽得足音轉過身來,麵上還殘留著尚未來得及遮掩的惆悵。
趙璟問她:“你都知道了?”
他見魚酈麵露疑惑,補充道:“我為什麼急著殺舅舅,還有月曇。”
魚酈垂斂眉目,話中似有秋雨伶仃,不盡淒涼:“那日爹爹……那個人出殯,月曇混跡在蕭府侍女中,趁我落單,突然跑出來叫我姐姐。”她深吸一口氣,“她那張臉,還有辰悟給我講過的故事,還有你那些時日的種種不同尋常的動作,我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件事情上謝謝你。”魚酈仰起頭,“謝謝你讓我不至於淪為街頭笑談。”
趙璟胸頭湧動的情緒很複雜,說不清是更心疼她,還是更氣她不聲不響瞞他許久,獨自默默承受消化著這些不堪的事。
他嗤笑:“我就知道,這事情一旦讓你知道,你總會往牛角尖裏鑽,鬱鬱寡歡,難怪這些日子神色憔悴。若是我,我才不管什麼街頭笑談,誰敢多嘴,就送他去見閻王。”
魚酈搖頭,難得耐心:“防民之言甚於防川,殺,是殺不盡的。”
趙璟好笑:“你現在倒是要來教我怎麼做皇帝了。”
魚酈不再言語,如今的他剛愎多疑,哪裏能聽得進良言。
趙璟道:“你得把月曇交出來,烏耶莫多正問我要人,韶關局麵膠著,犯不上為個女人授人以柄。”
“如果把她交出去,隻怕最後的下場隻有一條死路。”魚酈這幾日想過月曇的事,她沒奢望能把月曇藏一輩子,京城中左班探子遍布各坊市,被發現是早晚的事,她提議:“你既然在為烏耶莫多而心煩,那為什麼不派軍幫月曇奪回戎狄王帳?”
“你說得倒輕巧,兩國交戰哪是這麼容易的事……”趙璟本不以為意,但電光石火之間明白了魚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