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的小藥廬,雇下幾個被搶了田地的災民做夥計,一些灑掃,一些出去采買短缺的草藥。
忙碌的間隙,萬俟燦還收了幾個病患。
她見到魚酈先歎氣,挽起羅袖抹了把汗,道:“這鬼地方真是夠亂的,來藥爐的多是受外傷的,有刀傷劍傷,有商賈百姓,有官員士兵。”
她把沾血的白絹統統扔了,給魚酈盛了一碗剛煮好的薏米粥,自己拿起石臼搗藥。
魚酈捧著瓷碗啜飲了一口,小心翼翼觀察萬俟燦的臉色,輕聲說:“我見到顏思秀了,我們昨晚去給蒙曄收屍了。”
萬俟燦握著石臼的手一僵,聲音微咽:“死鬼死了這麼久,恐怕早就成白骨了吧,你們怎麼能認出來?”
“認不出來。”魚酈道:“所以我們把山底所有能找到的屍骨都安葬了。等過幾日我們再去多燒些紙,鐵定讓蒙曄在底下有錢花。”
萬俟燦仰頭,淚水滑落,哽咽:“謝謝你們。”
魚酈在回來的路上偷偷哭過了,邊走邊哭,自從入了蜀,她就不喜歡在旁人麵前展露脆弱。
瑾穆死了,蒙曄也死了,她就是眾人的主心骨,誰都可以軟弱,隻有她不行。
她捧著滾燙的粥碗看向窗外,晨暉散盡,已近午時,可街衢上的行人仍舊稀少。
真是一座死城。
兩人相顧沉默,藥廬外忽的喧鬧起來,幾個身著甲胄的壯漢抬進來一人,那人滿頭是血,已經暈厥。
士兵大喝:“誰是郎中?快出來救我家將軍!”
萬俟燦將石臼放下,命他們把人抬進內室。
魚酈本來不想過多拋頭露麵,可藥廬裏新雇的夥計都被萬俟燦支派出去了,萬俟燦手忙腳亂,魚酈怕救治不及時萬俟燦會在這些人手底下吃虧,便用紗覆麵,幫著萬俟燦打下手。
據士兵說,他們將軍在邸舍裏喝酒,喝醉後遊蕩在街肆同路人生了幾句口角,雙方械鬥,將軍被一隻酒盅破頭,同伴們嚇壞了都跑了,把受傷昏迷的將軍獨自仍在小巷裏。
還是軍營裏久侯將軍不歸,派人出來找,才在小巷找到身受重傷的將軍。
萬俟燦看了傷後說沒事,去調傷藥,讓魚酈給他把臉擦一擦。
那張臉上血呼啦擦,魚酈擰了一把熱綿帕給他細細擦拭,待血汙褪盡露出本來麵目,她暗自心驚。
竟是昨夜扯過她披風的潘玉。
她舉著綿帕正出神,潘玉悠悠醒轉,映入眼中一雙素紗上的桃花美眸,他癡癡怔怔地呢喃:“我一定是在做夢,夢中能看見仙女。”
魚酈就頭偏開,心道:這登徒子。
***
合蕊將魚酈的遺物全都翻遍,愣是沒找到那隻髹漆螺鈿匣子。
她報給趙璟,趙璟沉吟良久,吩咐:“傳蕭崇河覲見。”
內侍將入宮的蕭崇河帶去了章吉苑。
已經立秋,苑中落葉翩飛,有幾片浮在湯池中,隨波飄搖,甚顯蕭索。
趙璟徘徊在遊廊,將手搭在雕欄上,麵前是熱霧氤氳的苑景。
蕭崇河在他身後揖禮。
趙璟問他:“家裏還好嗎?”
蕭崇河道:“勞官家關心,一切都好。”
蕭琅和魚酈相繼離世,蕭家風光大不如前,但好歹還有蕭太後在,雖然不大頂事,但到底不看僧麵看佛麵,蕭崇河又隻擔了虛職,礙不著誰的眼,日子還算過得去。
趙璟並不討厭蕭崇河,在他眼中,蕭崇河甚至是蕭家人裏最招人喜歡的。
他既是表兄弟又是姻親,本想先敘敘舊再問話,可兩人憑欄而立,皆緘默相對,又不知該敘什麼舊。
趙璟幹脆直說:“章吉苑的宮女說,曾看見你來這裏挖出東西帶走了,朕想問問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