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娘子久候了。”李蓮蓮清脆的聲音落在廟中,若銀鈴陣陣打破了夜的沉寂。
魚酈轉過身,笑道:“不曾久候,我也剛來沒多久。”
她越過李蓮蓮看向外麵,見暗夜中人影憧憧,便知她不是孤身前來。
“娘子莫要誤會。”李蓮蓮懊喪道:“我本來是要獨自前來的,叔父們不放心非要跟著,他們說若我們談妥,他們會親自進來向娘子賠罪。”
魚酈沒立即接話,而是打量起李蓮蓮。
她正是二八年華,生得俏麗,一雙丹鳳眼微微翹起,靈光流溢,瞧上去是極活潑張揚的性子。
魚酈不禁想,這麼年輕漂亮受盡寵愛,若是她的父親還活著,她該過著多麼幸福的日子。
隻可惜,這一切都被相裏舟毀了。
魚酈心生憐憫,格外寬容溫和:“姑娘年紀還小,家裏人擔心也是正常。”
李蓮蓮很快切入正題:“昨日在這裏是我輕敵,多虧了娘子相救我才能躲過那巫醫的暗算,隻是我有一事不明,娘子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魚酈摸了摸臉上的金狐麵具,猶豫片刻,抬手揭下。
李蓮蓮的眼睛倏然亮了。
雖然單憑魚酈的身段和露出來的一雙眼,李蓮蓮就判斷這是個美人,可當見廬山真麵目,還是被驚豔到了。
她美得出塵皎潔,容顏氣質高貴,絕不像終日打打殺殺需為生活奔波勞碌的人。
短暫的驚訝之後,李蓮蓮道:“我從未在蜀郡見過娘子,容我失禮,敢問娘子姓甚名甚,從何處來?”
對著這麼一張美麗的臉,平時咋咋唬唬慣了的李蓮蓮都忍不住細聲細調起來。
魚酈早就料到她會有此問,將隨身攜帶的籍牒拿了出來,“我叫裴月華,河東人氏,是明德皇帝身邊的女官。”
李蓮蓮未想她竟有如此來頭,接過籍牒反複看了看,沒看出什麼東西,一時有些為難。
來時叔父們囑咐定要好好核實這位娘子的身份,可是籍牒也看了,姓名戶籍也報了,還要再這麼問,再盤問下去是不是有些像審犯人了。
魚酈見李蓮蓮在猶豫,主動將佩劍上纏著的布條拆下遞給她看,“昨日情況太過混亂,想來姑娘沒有仔細看我的劍。”
李蓮蓮接過端看,見那劍上浮雕的竟是龍紋,紋飾繁複,騰雲的螭龍不怒而威。
她自幼混跡於軍營,倒是見過幾回欽察執劍巡視的場景,但她有些拿不準,抱歉道:“我能不能……把劍拿給我的叔父們看一看。”
魚酈笑道:“當然可以。”
李蓮蓮一路小跑跑出了廟宇,那幾個叔父將她圍住一起研究這把劍,又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約莫一柱香,李蓮蓮去而複返,雙手將劍奉上:“得罪了。”
魚酈接過,“李姑娘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李蓮蓮有些不好意思,“叔父說他曾有幸麵見明德皇帝,說明德皇帝的麵上有一顆痣,娘子既是禦前女官,應當知道這顆痣在哪兒吧。”
魚酈微笑著說:“陛下臉上並無痣,倒是左耳垂上長了一顆紅痣。”
李蓮蓮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你長得就不像壞人。”
她頗為豪爽地拉起魚酈的手,“我瞧你比我大,我還是叫你姐姐吧。”
魚酈很喜歡給人當姐姐,樂嗬嗬應下,李蓮蓮又道:“你也別叫我李姑娘了,叫我蓮蓮就行。”
兩人盤腿坐在蒲團上,李蓮蓮從懷中摸出一小盅酴醾酒和兩隻白玉杯,“我想今夜就是來交朋友的,交朋友怎麼能沒有酒。”
對斟對飲了一番,李蓮蓮說起大周滅亡後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