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劉大柱本事在身,若用上全力,斬殺野虎對他來說並不算難。所以村裏人說劉大柱叫野虎拖走連屍身都尋不著,楊氏是半個字也不信的。
隻是劉大柱有舊傷在身,從前請的大夫都說,他若安然養著,倒無大礙,隻是若是再大動筋骨,恐怕於壽數上會有妨害。
所以劉大柱才會帶著妻子回了這雙鋒山,過起了田間溪頭的安穩歲月。
雙鋒山瀑布在一處斷崖下麵,山陡林深,一般人走不過去。
瀑布後邊不遠處有個山洞,外頭半靠山壁搭建了一個小草棚,是劉大柱在山中的落腳點,能遮風擋個雨,也有火塘能煮點熱食。
翻過了瀑布斷崖,再往裏頭就算是雙鋒山的深山了,平常就是有經驗的老獵戶,一年也不往深山裏去幾回。
楊氏雖然瞧著弱柳扶風,但自幼也熬練過筋骨,身手雖比不上劉大柱,但比尋常人是要強上許多。
她就這麼帶著兩個孩兒,連夜摸到了那個山洞裏頭。
劉雷雨半途中就在母親懷裏去了。
剩下的女娃兒,就頂替了劉雷雨這個名字。
十八年後,劉雷雨死了,又重生了。
她仿若重新回到了母親腹中,被溫熱的羊水包裹著,暖融融的。
有兩個咚咚咚的心跳聲一直回響在耳邊,一個穩健有力,來自於母親;另一個雖然孱弱但激昂,是她同胞的幼弟。
那個勸她回頭的聲音告訴她,到時辰了,她該出生了,自己用力些,也讓母親少受些痛楚。
可是劉雷雨不肯。
她不要重生到這時候。
因為這時候她太小了,相比於出生時那陣子陣痛,她還要帶給母親的疼和痛太多太多。
母親產後當天就帶著她和幼弟進了山,一路奔走沒得休息。
山中無床無被,連口熱水也燒不起來。
更何況山中還有野獸。
母親本就產後虛弱,又要照顧幼女,夜裏也不敢合眼休息。
村裏人見楊氏並兩個子女都丟了,哪怕楊氏留了書信,也隨後就追進了山裏來。
楊氏早料到這一切,她挖開了瀑布下方的水潭,借著水勢在林間衝出一條水道來,將通往山洞的路徹底堵死了。
從前獵戶們要進深山,從這瀑布後頭是最好走的路。換一條道的話,需要多穿半日的山林。
村裏人一路追到瀑布另一頭,隔著斷崖對著楊氏破口大罵。
可楊氏一口咬死了是雷雨衝垮了山溪,村裏人也拿她沒奈何。
就在這樣慘烈的日子裏,楊氏將劉雷雨一直拉扯到了五六歲。
村裏人雖然翻不過瀑布,但總會時不時隔著斷崖遠遠看看劉家的戶主,那個“劉雷雨”是不是還活著。
六歲那年楊氏帶著劉雷雨下山回了雙鋒村,因為劉雷雨病了。
她生在山裏長在山裏,雖說有母親盡心護著,可山裏畢竟缺衣少穿,連被蛇咬都是家常便飯。
她又是早產兒,身子本就孱弱,六歲的娃娃,長得還不如三歲的娃娃個子高。
楊氏自己認識些草藥,可畢竟不是大夫,劉雷雨熬過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到了連日高燒水米不進的時候。
不得已,楊氏帶她下了山。
這麼些年楊氏住在山裏,村裏人早將劉家的房子能搬走能拆掉的東西偷了個精光,連屋上的瓦片地下的青磚都摳下來偷走了。
劉雷雨記不得母親是怎麼從村裏人手中把自家的東西要回來的,也記不得母親是怎麼將不懷好意摸上門的男男女女趕出去的。
有好幾年她都昏昏沉沉在病榻上躺著,記憶中之後母親溫暖的懷抱和苦澀的湯藥,偶爾還有母親哼唱的溫柔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