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門外有人聲傳來,他和鹿邀對視一眼,還未說什麼,後者便開了門去看。
院子裏來了好些人。
為首的是陶大娘,她今日特意換了新衣裳,淺粉的顏色,布料比幹活時穿的粗麻布柔滑很多,看見鹿邀一身紅衣站在門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她笑笑,大著嗓門,“小鹿怎麼就這麼站著?也不招呼招呼我們?”。
話音剛落,她身後幾人也跟著笑鬧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除去祝福之語,還有玩笑話,鹿邀下了台階,笑著一一應了,直到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院子,陶大娘把他從人堆兒裏撈出來,拍拍後背,“人都到齊了,再聊可有人等不及了!”,她擠擠眼睛,暗示地朝屋裏投去一眼。
小屋的門上掛著大紅色的布花,屋外熱熱鬧鬧,眾人在院中看著裏麵,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笑容。
穿著喜服的兩人站在小屋中間,正對著門外大家,紅色緞帶各執一端,鹿邀心撲通撲通地跳,餘光瞥見卻燭殷為他戴上的紅蓋頭邊沿的淺短流蘇晃動幾下,募地平和許多。
他平複呼吸,看著門外一眾臉上溢著笑容的人們,也笑起來。
村長手裏拿著一個銅鑼,輕輕一敲,蕩開一院子的喜氣,他揚高了聲調,笑著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聚在一起的笑聲低下來,漸漸到了最後都停下,笑意隻留在眼中,目光看向彎腰朝天而拜的二人。
鹿邀握緊紅綢,起身後,腳尖稍稍一轉,便和身邊人一同換了個方向。
轉身瞬間,卻燭殷輕聲問他,“第二拜?”。
簡單三個字,鹿邀卻明白了。
這個世界沒有他的過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這一拜,父母看不到。
沉默幾秒,鹿邀輕輕道,“要拜”。
於是第二聲起,卻燭殷毫不猶豫地彎下腰,與他同拜。
紅蓋頭隨著主人身形一動,回轉時撩起一角,露出卻燭殷半邊臉來,鹿邀沒錯過這一眼,直到那一角重落下重新擋住臉。
握著紅綢的手手心出了汗,他稍稍動了動,下意識舔舔唇,等著最後的一步。
村長很激動,握著銅錘的手都抖起來,他壓壓興奮的心情,張了張口,沒張開,額頭上冒了一層汗。
“瞧你”,身後陶大娘擠到前邊,扯開嗓子喊了一聲。
“夫妻對拜!”。
屋內的兩人緩緩對拜,村長鬆口氣,抹去額上的汗。
陶大娘接了他的擔子,看見起了身的兩位,捂著嘴偷笑,想要繼續喊,卻被村長給攔住,“這你不能喊”,他小聲說了這句,站在前頭,提高聲音喊了句,“送入洞房——”。
院子裏再度歡快起來,鹿邀牽著那條紅綢,拉近了些,扶著卻燭殷的手臂,小心地看著他腳下的路。
臥房的門打開又關上,屋外一切其他聲響頓時都被隔絕起來,唯有屋內兩隻紅燭燃著,小小的火苗在空氣中跳躍。
鹿邀扶著卻燭殷坐在床上,然後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沒有人說話,屋內竟一時靜默良久。
燭火還燃著,鹿邀雙手握緊了,呆呆站著,雙眼盯著紅色的蓋頭,腦子裏一會兒想現在是不是該揭蓋頭了,一會兒又想外麵的大家是不是還在等著他。
天人交戰般思索半晌,一隻手牽住他的,把他拉到身邊,引導著他把手放在蓋頭上。
鹿邀舔舔唇,手攥著蓋頭一角猶豫許久,小聲問他,“我要掀了?”。
蓋頭下,卻燭殷笑地眼睛都彎了,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