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這院子為何會殘破成這副模樣了。

【在——哪——裏——呢?】

長鬼的聲音愈發接近,似雷鳴在頭頂炸響。

沈蒔屏住了呼吸,把自己盡可能縮進黑暗的角落之中。

腳步聲和震動感停了下來。

沈蒔蜷縮在角落裏,仍然一動不敢動。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流進衣領中,不知不覺汗濕了中衣。

就在這時,沈蒔感到頭頂那縷飄飄忽忽的藍光翛然暗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昏暗的微光中,他透過房頂的破洞,看到了一個血紅色的球型物體。

沈蒔的瞳孔驟然收縮,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哪怕一絲嗚咽。

——那是一隻巨大的、通紅的,屬於惡鬼的眼睛。

這簡直是恐怖片裏才會出現的噩夢場景。

沈蒔不知道長鬼究竟有沒有看到藏在犄角旮旯裏的自己,但此時他除了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同時祈求自己沒有被發現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一秒、兩秒、三秒……

沉默的対峙中,沈蒔大腦一片空白,隻能聽到血流衝擊鼓膜的隆隆巨響。

終於,那隻血紅的眼睛慢慢移開了。

【在——哪——裏——呢?】

長鬼嘟噥著,隨手推倒了旁邊一間小屋,又一屁股坐斷一顆楓樹,在一片廢墟中沉思了片刻,慢慢地站起身,往院子東麵去了。

【好——吃——的——肉,在——哪——裏——呢?】

……

長鬼対人肉非常執著,在他現身的時間裏,總是鍥而不舍地搜尋整個旄頭院,似乎想要找到藏在某個角落的獵物。

沈蒔一直緊繃著神經,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每次腳步聲和說話聲靠近時,沈蒔都會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和恐懼,連抬頭看一看屋頂那個破洞的勇氣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鍾聲和鳥鳴就成了沈蒔最大的慰藉。

每回他聽到鍾響或是鳥叫,就知道自己又熬過了一個小時,離怪談結束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終於,在沈蒔因長時間保持蜷縮的姿勢而雙腳發木的時候,他聽到遠處傳來“當——當——當——”三聲鍾響。

寅時,也就是淩晨三點鍾,終於到了。

沈蒔輕輕舒了一口氣。

長鬼的活動時間是子時三刻到寅時二刻,也就是說,再堅持一個小時,他就能從這個可怖的怪談任務中解脫了……

———

與此同時,在前華殿通往正華殿的東側山路上,白三更白教授聽到三聲鍾響,戰戰兢兢地鑽出地藏廟,細細確認過方向之後,順著下山的坡度,小心翼翼地朝南行進。

他不敢走得太慢。

畢竟整個怪談全程大約有兩公裏,対一個六十出頭的中老年人來說,要在一個小時內摸黑走完兩公裏的山路,並非一件輕鬆的任務。

果然,就在他經過地藏廟,堪堪踏入地圖標注的“傒囊”的出現區域時,就聽到身後有一把細細嫩嫩的童音在說話。

【先生,捎我一程,可以嗎?】

那脆脆軟軟的嗓音聽著大約不過三四歲的年紀,怯生生的帶著天真的祈求,【先生,咱們一起走,好嗎?】

白三更的冷汗唰一下就下來了。

他不敢回頭,隻敢斜著腦袋,用眼角去瞥。

餘光中,白教授看到了一個矮矮的白影,身高才到他的大腿,正亦步亦趨跟在他一步遠的身側,口中還不停地說著,【帶我一起走嘛,好不好?好不好?】

白三更汗如雨下,下意識加快了腳步,想要甩開身後的尾巴。

可那小娃兒明明才不到九十公分的身高,兩條小短腿卻倒騰得飛快,一點沒有被落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