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套話,進敕勒川之前,須得知道燕遲與陸拾遺發生過什麼,若這隻是為了防止他在燕遲麵前露餡,那下一步才是重中之重。
他要搞清楚,燕遲當年為什麼會一起跟著去上京,他在上京那幾年,又發生了何事。
二人在這邊遠山村又住上一個月,養精蓄銳,期間還騎馬去探望了巧敏的遺孀。
一個月後,兩個人共騎,後麵又跟著一馬,馱著一大包東西。
季懷真心安理得地橫坐於燕遲身前,一襲狐裘大氅,將他裹得密不透風,他越過燕遲肩頭向後看去,不客氣道:“知道的你是回娘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搬去敕勒川再不出來,拿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一句回娘家讓燕遲臉色微紅,努力鎮定地認真解釋:“都是有用的東西,有鍋子,鋪蓋,豬尿脬,草藥,幹糧,還有你要穿的衣裳,火石,羊油……”
季懷真忍不住鄙夷道:“你們夷戎人窮成這樣,這些東西都沒有?”
燕遲不吭聲了,有些委屈,忍了半晌,沒忍住:“鍋子和草藥是煮給你喝治你咳嗽的,豬尿脬和鋪蓋是給你取暖的,羊油是給你擦手的,你倒是告訴我哪樣能少?”
季懷真哦了聲,在心裏偷笑,麵上卻頗為大度地息事寧人:“不是就不是,你嚷嚷什麼,你再衝我發脾氣試試?”
燕遲強忍怒火。
他越是生氣,越是拿季懷真沒辦法,季懷真就越高興,假裝不經意道:“我問你,你若愛誰,憐惜誰,不論發生什麼,可會後悔?”
“自然不會後悔。”燕遲臉色微紅。
“哦,那我再問你,若是有天,你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想錯了,但又明明錯在你,不在別人,你可會對誰心灰意冷?”
“若錯在我,我自當賠罪,可若錯不在我,我也不會叫那人好過……”燕遲低頭看他,不高興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別來試探我,你又騙我什麼了,還想將黑鍋扣我頭上不成?”
“我就隨口一問,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左右現在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還有什麼可騙你的。”
季懷真強詞奪理,表情坦然,誆騙哄人而已,對他來說簡直如同家常便飯,他又上下打量燕遲一眼,故意道:“而且你倒是說說,你從裏到外還有什麼是我沒騙到的?”
“淫賊。”
燕遲隻小聲從嘴裏吐出二字。
季懷真哎了一聲,問道:“說什麼,沒聽見。”
燕遲惱羞成怒道:“我說你是淫賊!”接著他不再搭理這人,一揚馬鞭命馬兒快跑。
季懷真笑得越發得意。
隻見馬蹄飛奔在雪地中,飛濺起一片雪雨,如颯遝流星般,向著蒼梧山去了。
第45章
蒼梧山呈東西走向,兩頭細,中間寬,隔開了敕勒川與汶陽。
若僅燕遲一人,一路快馬加鞭,翻過此山不過三四日的功夫,可如今帶著季懷真這個先前落下病根的,隻好一路走走停停。
第四日時又遇上大雪,季懷真坐在馬上,裹著一床硬棉被凍得瑟瑟發抖。燕遲麵上不顯,心中卻著急,一探他額頭,好在沒起熱。他拿出地圖比照地勢,本要往西北方向走,卻一夾馬腹,朝著東麵去了。
季懷真無精打采道:“不必管我,快下山就是。”
燕遲沒聽他的,又暗自把身前的人裹緊了些,約一炷香的功夫後,路的盡頭顯出個小木屋來,天氣太冷,燕遲將馬也牽進了屋。
裏頭已久無人住,入目之處盡是灰塵,季懷真顧不上嫌棄,徑自裹了被子往木床上一坐,隻將臉露出。
他嘴唇發紫,睫毛上一層冰霜,直到燕遲撿了柴生火,季懷真才緩過來,哆哆嗦嗦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韃靼人來的時候,整個村子的男人都要留下來爭取時間了,你我二人準備充足尚且這樣狼狽,更不要說那些毫無準的婦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