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莫不成非得是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才算情深意切?燒餅說,你替他擦鼻涕的時候,他隻感覺一陣香風落他臉上了。”
白雪不吭聲了。
二人並肩在房頂坐著,晚上的風一吹,白雪雖不喊冷,露在外麵的手臂卻浮起層雞皮疙瘩。路小佳體貼地脫下外袍,搭在她身上,本意是說些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以免那人泄露行蹤,現在倒說得氛圍傷感起來,路小佳悔得腸子要青。
“你叫白雪?這名字真是配你,你爹娘取的?”
白雪沒回答,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靜靜道:“……是季大人給我取的,我原先叫阿福。我……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是養父把我拉扯大的,後來他因爛賭死了。我和……我為了混口飯吃,就去青樓打雜,給人劈柴倒泔水,我怕被人欺負,從小就不留頭發,讓別人以為我是男孩兒。”
原先她連名字都沒有,養父隻管她叫“唉”。
是季懷真說,“阿福”這名字討喜些,誰喊她名字時,聽見這樣討喜的名字,也能掙來三分好顏色,討飯時能多討些。
就連第一次剃發,也是季懷真親自動手,說扮成男孩兒模樣,裝成是他的兄弟,就不會有人對她動歪心思。
可後來還是被發現了,那年她與季懷真才十歲,季懷真還不是季懷真,隻是阿妙。
他為救她,被當成條死狗般被人在地上拖來拖去,將打得渾身青腫,奄奄一息之時,那個叫季庭業的人來了。
他的背挺得那樣直,身上的衣服那樣華貴,看人時不說話,隻從上至下睥睨上那麼一眼,就叫人心生懼意。
季庭業說,隻要季懷真願意跟他回去,就能叫他享盡榮華富貴。
季懷真卻說:“隻要你救阿福一條命,我就跟你走。”
自此以後,她和季懷真分開,被帶去了一戶農夫家中單獨撫養,兩年後再見,阿妙已變成了季懷真,說給她改個名字,叫白雪,意味清清白白,敞亮世間。
關於季懷真的這些,她是一字都不能說於路小佳聽,旁的卻可以說。
白雪無所謂地笑笑:“不過沒事,在我跟了大人,學了這一身本領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初欺負我的人,都給殺了。我隻有同銷金台的姐妹們在一起,才感覺自己是真正的活著。若不是季大人,我早死了。”
這回不說話的人輪到路小佳,他眼中那股吊兒郎當的笑意消失了。
風流浪子的真摯遠比他的頑劣更要人難以直視,白雪受不了地把他的頭往旁邊一推,手腕卻被擒住。
“放手!”
“不放。”
路小佳頭一次這樣膽大包天,認真道:“你家大人有他自己的因緣際會,若我說,我願意帶你走,日後你我二人隱姓埋名,你說什麼我都聽,你可願意自私一回?兩年前在汶陽你問我一片真心還剩幾分,我那時慌了,答的不好,我再答一次。”
“管你是成過幾次親,我這一顆真心,都滿滿當當。你家大人待燕遲如何,我就待你如何……不行,晦氣,他待燕遲也不好,我重新說。”路小佳一臉正色,越逼越近,“你家大人待他姐姐如何,我就待你如何。”
他將白雪的手越握越緊,整個人也越欺越近,白雪恍惚一瞬,給了這不懷好意的道士一絲可乘之機。
白雪忍不住想:若自己有天戰死了……
眼見就要親上,白雪卻突然甩手一掙,厲聲道:“我自然是要同銷金台共進退的。”
她猛地站了起來,頭頂霎時間撞到路小佳下巴。
夜深人靜,廊下守著的親兵正打瞌睡,冷不丁聽見一聲慘叫,嚇得立刻清醒過來,抱著劍抬頭一看,見那慣喜歡賴在他們家白雪大人後頭的道長正捂著下巴叫喚,眼淚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