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嶼時常會想,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但從來沒有過清晰的答案。對他來說,好好活著就是他的未來。
謝安嶼上半身就穿了件黑色的背心,看得丁小飛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雖然霜葉渚氣候溫和,但才剛四月份,春寒料峭,空氣中還彌留著一絲冷意。
不過謝安嶼抗凍,身材勁瘦,體格又好,胳膊一用力就能看見明顯的肌肉線條,常年在海上捕魚,幹的是體力活,風吹日曬的,皮膚也曬成了小麥色。
丁小飛淨身高177,在同齡人裏不算矮,往謝安嶼旁邊一站,矮了一大截。明明倆人同歲,他不知道謝安嶼是吃什麼長這麼高的。
汗珠沿著鬢角,從謝安嶼短短的發茬中滑了下來,謝安嶼抬手蹭了一下臉頰。
丁小飛開口直奔主題:“小島,我昨天問過我爸了,我爸說你可以找個律師,律師肯定知道這種事兒怎麼解決,再不然,補償款總能要回來一點。”
謝安嶼住的那一片要拆遷。
霜葉渚地廣人稀,過去經濟落後,近兩年旅遊業興起,島民的生活條件才日漸改善。謝安嶼他家坐落的那片土地離海岸很近,風光優美,有開發商看中了商機,打算開發建度假村。
家要拆遷這事兒,謝安嶼是一個月前才知道的。雖然島上早有風聲傳出,但都是捕風捉影的,誰也不知道消息真假,所以謝安嶼也就沒放在心上。
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才知道他二叔早就自作主張把拆遷同意書給簽了。他連考慮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提出異議。
進程飛速,謝安嶼還沒有任何準備,就收到了限期拆遷通知書。
他馬上要沒有家了。
以前的老房子都是自建房,沒有房產證,謝安嶼現在住的這間房是他爺爺年輕的時候建的,按他二叔的說法,這房子是他爸建的,理應是他的財產,他當然能隨意支配它的使用權。
因為沒有房產證,房子的所屬權在法律上的定性模糊,他二叔確實有權利在拆遷同意書上簽字。
謝安嶼把魚拎到丁小飛手裏,說:“哪有錢找律師啊。”
丁小飛看了看袋子裏麵:“你給我啦?”
謝安嶼嗯了一聲,往前走,丁小飛跟在他身邊:“錢我可以管我爸借。”
“請律師可不是花幾百塊的事。”
丁小飛不說話了。
“萬一找律師也沒用,錢還白花了。”
丁小飛沉默數秒,爆了句粗,罵道:“你二叔真不是個東西,瞞著你偷偷簽字也就算了,連補償款都想獨吞,他還是不是個人啦?”
補償款在拆遷通知書下發前就已經到位了,錢自然是打到謝安嶼二叔的賬戶上的。
謝安嶼平時與他二叔家幾乎沒有來往,拆遷的事他認了,關於補償款他也去二叔家理論過,他二叔嬸嬸夫妻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說這房子本來就是他家的財產,他想怎麼支配就怎麼支配;一個說家裏生計困難,在外頭欠了好多債要還。總之要房沒有,要錢也沒有。
他二叔爛賭成性,外頭欠了一屁股的債,好不容易拿到這筆補償款,怎麼可能舍得吐出來半個子兒。
丁小飛越想越氣不過,感覺胸口快炸了,他緊緊揪著手裏的塑料袋,鬱悶道:“又沒房又沒錢,你以後要上哪兒住去啊?你們那馬上就要拆了吧,你要不先住我家?”
謝安嶼沒吭聲,非親非故的,他不可能住丁小飛家,就算現在住一陣解燃眉之急,之後呢?他又能上哪兒去?丁小飛隻是他的朋友,幫他是情分,如果他自己不把握好度,情分會變成負擔的,既是小飛的負擔,也是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