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跟著走了,免得有人覺得他礙眼,嫌棄他。反正很快,周始就會回來,與他一起回十方樓了。
夕陽下,張子澄懶洋洋地揮著大手,衝周始喊道:“我就在這裏等你了!”
“快點回來!”
周始扶楚慕上了馬車,又折回去,將一塊令牌丟給了張子澄,“別閑著,準備準備,十天之後我便回來。”
“行。”張子澄接過令牌,語調懶懶地應了一聲,心裏卻已經開始期待了,目光往後,瞅了一眼馬車裏的楚慕,笑了一下,“和人家姑娘好好說,把事情處理清楚。”
周始目光微滯,不再與他多說,轉身回到了馬車裏,很快在夕陽全部落下之前,離開了西塘。
車夫大哥還是那個車夫大哥,拎著韁繩懶洋洋地唱著山歌,楚慕透過車簾望去,隻見天色沉了下來,霞光慢慢暗淡,她忽然問了周始一句:“你說今夜會有星星嗎?”
周始掃了一眼,說:“有的。”
頓了頓,他拉過楚慕的手,輕聲問:“很快就能到鄞州了,開心嗎?”
楚慕點點頭,又搖頭。她靜靜地看了周始一會,忽然靠過去,將整個人埋進他懷裏,山歌斷斷續續,摻著山間的風。
周始愣了一下,便聽到她說:“阿始,你也抱一抱我吧。”說著她抬起頭,“以後說不定很難見了。”
少年有幾分愣怔,片刻之後,將楚慕整個人擁進了懷裏,他緊緊地抱著楚慕,手上有些用力,卻又透著幾分無力的感覺,這天終於是沉了下去,徹底的,沉了。
周始一直抱著楚慕,卻沒出聲。
而楚慕,早就嚐到過離別的滋味了,所以她什麼都不怕,也不會害怕。
這一天,終是要來了。
…………
群山之間,十方樓。
晨起,天光乍現,山間空氣潮濕,後山林中泛起了朦朧大霧,一道黑影緩緩走入,手裏拎著一壺酒,壺身還沾著鮮泥,一看便知這酒是剛從土裏挖出來的。
蘇無霜一隻手拎著酒,步伐輕盈,很快便走出了林子,停在一處空地裏,這裏荒無人煙還是荒涼,地裏長滿了雜草,她尋著記憶翻找了好一陣子,一塊墓碑映入眼簾。
這是一塊無字碑,她見到卻是一笑,放下酒說道:“總算是找到你了。”
今日她著這一身白衣,臉上的金色麵具勾勒出女子輪廓,每次來這裏,蘇無霜都不會解下麵具,她順便找了一個位置坐著,伸手撫了撫滿是裂痕的墓碑,緩緩道:“幾年不來,你看你,長滿了草。”
“除了我,這裏也不會有其餘人來。”
“你一定很孤單吧,若崇。”
蘇無霜想著,目光變得有些落寞。當年周若崇死後,她也變得神誌不清,得知他的屍身被周家人帶回了荊和,和那女人同葬一起,她還哭了好一陣。
後來,她便在這裏,做了這個衣冠塚,聊以□□,她偶爾,也會很想他。
蘇無霜打開酒壺,一陣濃鬱香醇的酒味飄散開來,她垂著眸,緩緩說道:“這酒是我出生那日,我娘替我埋的,她說等我出嫁時,便可以挖出來喝,可我這半生都過去了,終是無人能陪我飲此酒。”
“這酒,我隻想與你喝。”她笑了笑,將酒一點點倒在地上,隨後仰頭一口,沉悶的笑聲隨之而來。
蘇無霜解下耳邊暗扣,將麵具解下,清亮日光下,她的臉不再是一邊枯如樹皮,半生枯的毒她終於解了。
她撫著臉,一遍遍摸著,光滑細膩的觸♪感令她有幾分不真切感,蘇無霜略顯癡迷地望著墓碑,喃喃自語:“若崇,你看我這臉,是不是如你初見我之時那般,我可有變化?你能看見的吧……其實我有想過很多,想你為何就是不喜歡我,不愛我,可我又是那麼喜歡你,我是做錯了很多事,可這世間!究竟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