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縮回頭去,保姆車就開走了。
大概梅雨季的黃昏太黯淡,女人那張明嫵異常的臉,好似化為了天地間的一枚印章,明明人走了,模樣卻深深印在人眼底。
若非安常認得腳下的路,也認得那女人就是柯蘅。
她一定當自己誤入了荒山深處,而現代的狐狸精也與時俱進,不再變出什麼雕梁畫棟的黃金屋,而是變出黑色奔馳,載著人到自己的狐狸洞銷魂噬骨。
明明梅雨那麼靜,隨著舞劇劇組的到來,安常卻想:
真是一個不太平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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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打定了主意,橫豎拍舞劇這事跟她毫無關係,最多也就是每天上下班路上會偶遇劇組,她一定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熬過這一個月便能恢複清靜。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家大門被砰砰敲響,一打開,鎮長熱情洋溢的笑臉露出來:“安常啊!”
安常一愣:“我真的決定辭職了,不再回博物館上班了。”
鎮長擺手:“不是這事,是劇組不是來咱們寧鄉拍舞劇了麼?她們需要一個對鎮上很了解的人,幫著她們定定布景什麼的。你不是從小在這長大的麼?我就想起你來了。”
“我要去染坊幫忙,沒空。”
這時鎮長身後有人輕嗬了一聲。
安常心裏一跳。
就聽南瀟雪的聲音帶著三分慵懶:“我就說人家不會答應吧。”
“文藝範兒的小姑娘,挺傲氣的,是不是?”
安常這才瞧見,鎮長身後南瀟雪、商淇、柯蘅三人齊齊走來。
南瀟雪一襲瓷青色旗袍在左,柯蘅一身明豔紅裙在右,美成了水火不容的兩個極端。
這幫明星對舞劇的態度倒是一點含糊,請個向導也肯親自登門,難怪鎮長這麼殷切。
安常不開心的想:誰傲了?明明最傲慢的就是你。
無論如何她得拒絕這件事。
卻聽南瀟雪喚她:“你過來,我有句話勸勸你,勸完了你再拒絕也不遲。”
南瀟雪一襲旗袍在晨光中也顯得孤霜高潔,微抬的下巴透出一點倨傲。
安常不愛看她這樣的神色,站著不動。
南瀟雪也不急,斜斜倚著木門邊,晨光打亮那絕色麵龐,安常不確定她有沒有化妝,但那顆淺紅色小痣露了出來,在清晨招搖出一種不一樣的媚惑。
好像把所有欲念拿到日光下來曬,更令人臉紅心跳。
抱起的手臂間,纖白的指尖宛若冷玉一般,半藏在臂彎裏,一個很微妙的勾起,對著安常的方向勾了兩勾。
沒其他任何人看見,所以顯得曖昧至極。
安常的七魂六魄被勾去了一半,但這到底是青天白日,人的理智比夜裏清醒很多。
去海城的經曆提醒她:這是遙遙不可及的大明星南瀟雪。
重逢後被冷待的經曆提醒她:這是會無情利用人還極之傲慢的南瀟雪。
她幹嘛要聽南瀟雪的話?
見她那麼執拗站著不動,南瀟雪眯了眯眼:“你不過來?”
她這一眯眼,牽著左眼下那枚淺紅小淚痣跳了兩跳,清冷中一點點媚氣露出來,倒令她真有些像妖精了。
另一隻狐狸精柯蘅倚住右門邊,饒有興味的看她倆“對峙”。
南瀟雪問:“你不過來我就拿你沒辦法?”
這時鎮長叫她一聲相勸:“安常。”
安常很務實的想,她現在又不在事業單位博物館上班,也不靠鎮長發工資了。
她幹嘛要聽鎮長的話。
她頂著南瀟雪問了句:“你有什麼辦法?”
南瀟雪抱著雙臂又嗬了聲。
這女人真傲,嗬的時候連嘴角和眉心都不牽動一下,一點笑模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