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就亮了自己的底牌。
南瀟雪一句話就可以給她擋回去:“你想多了, 我沒有。”畢竟眼神這東西太過縹緲無痕,也未曾留下任何證據。
但南瀟雪倒坦誠, 點了點頭:“我是看你了。”
“為了入戲。”
本來按她的想法, 悄悄來寧鄉找準了角色感覺就夠了, 她是個格外怕麻煩而不願與人產生牽絆的人,生怕安常因那段經曆纏上她, 因此這次再來寧鄉對安常格外冷淡。
但真正來到片場,所有的燈光打亮,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慌。
這是一個她以前從沒挑戰過的角色類型,而柯蘅的優秀和入戲也帶給了她巨大壓力。
她不是沒聽過柯蘅狂熱粉的那套言論:“不出兩年, 蘅姐將對南仙取而代之。”
“從此舞台上將再無南仙。”
南瀟雪看到這句話時揚了揚眉——好大口氣, 她六歲開始練舞,所有的時間、精力、心血都給了這方寸之地, 若「舞台上再無南仙」, 茫茫天地間她將如何寄托自我?
會不會像失去了本體的魂魄,風一吹, 一縷煙一樣散了?
柯蘅是來到片場後才剪發的。
在片場的一個角落,與發型師談笑風生間, 裁去了自己的一頭青絲。
安常坐在對角沒注意到這一幕, 南瀟雪卻瞧見了, 那翩翩青絲落在淺灰石板上, 黑得耀目, 甚至像某種圖騰或紋身,在傾吐她演好這角色的決心。
她和南瀟雪一樣,都有這份為舞蹈拋卻一切的決然。
南瀟雪發現自己需要比預想中做得更好。
她有些慌,卻發現安常始終不變的平靜麵龐是她能抓住的一根繩索。
她望向安常,那些曖昧綺旎的梅雨夜便在腦中重放。
那些場景裏的她不是冷傲絕情的南瀟雪,而是魅惑勾著愣書生的瓶中精魄。
“入戲?”安常道:“我從之前就想問你了,你上一次來寧鄉,利用人的真情實感來入戲,難道就真的沒有一絲愧疚麼?”
“真情實感?”南瀟雪挑挑唇角,眼底卻冷然沒笑意:“你是說那時,你當真覺得我是你所修的瓷瓶成了精?一點懷疑都沒有?”
安常抿著唇。
“你是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現代年輕人,你相信,隻是因為你願意讓自己去相信,跟我這一場,你又何嚐不是利用我在找修好那瓷瓶的感覺?”
“說到利用,彼此彼此。”
“況且就算是我單方麵利用你,我也不會覺得愧疚。”南瀟雪夾著那隻煙:“為了成就舞台,我什麼都會去做。”
這樣的傲慢和理所應當更加劇了安常的憤怒,她抬起眼眸,瞪著南瀟雪那沒一絲感情的麵龐。
南瀟雪饒有興味的看著她,一步,兩步,踱到她身邊,窗外是逐漸亮起來的天色,房間裏幽暗的領地在逐漸失守,她們所站的玄關成了曖昧夜色最後的陣地。
南瀟雪夾煙的手肘還抵在腰際,微低著一點頭湊近她的臉:“小姑娘,生氣了?”
語調那麼冷,話語又是在哄:“要不你再吻我一下,當報酬。”
“或者你再咬我一口,當報複。”
她太擅長製造這種矛盾感極強的清冷與魅誘,讓人的靈魂在其間被反複拉扯。
安常推開她:“不管你如何,我才不會再配合你當被你利用的道具。”
她拉開門匆匆走了。
關門時還能望見那瓷青色旗袍的下擺,被門風帶的一揚。
南瀟雪並沒攔她,隻是聽著她腳步在門邊消失後,踱進房裏,把早已熄滅的煙頭扔進煙灰缸,又踱到窗邊,剛巧能望見安常遠遠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