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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到房門外一把撿回那盒子,塞回床下。
又爬到床上被子蒙住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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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鄉的時日以節氣計算。
立春乃萬物起始,一切更生。
當安常開始修複一隻清代紅釉鏜鑼洗時,寧鄉迎來了新的客人。
文秀英近日身體不好,常咳嗽,人就變得嬌氣,安常便每天中午也從博物館回家,陪她吃飯。
今年春天日頭大,明晃晃的照下來,人一路眯著眼。
一直走到石橋尾,腳步一頓。
“哢嚓”一聲。
橋上有人單手捏著相機,另隻手插在帆布褲兜裏,叼著支煙衝她拍了張照,放下相機瞧著她,也沒笑。
安常眼力好,瞧見那人一邊眉毛裏藏著顆痣,顯得聰明又淩厲。墨色長發藤蔓般垂落,而一雙黑眸在日光下泛著淡淡的藍。
哪個真人的眼睛會在日光下泛藍?
安常低下頭,心裏砰地一下。
在她失去南瀟雪的那一票、輸給顏聆歌後,鄒園、葛存茵兩位老師也說她修複的狀態不對。
回寧鄉後她便一頭紮在工作室,鎮上關於她修文物修“癡”了的傳言再次四起。
其實她沒有著手修複,隻是發呆,一直待到邶城、故宮、顏聆歌和南瀟雪都隨時光變得遙遠了,她才開始修那紅釉鏜鑼洗。
怎麼一開始修複,便又遇著一個似真似幻的女人?
再抬頭,石橋上已變得空蕩蕩。
第二天中午,走回家時她一路抿著唇。
理論上來說,幻覺總不至於出現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況且上一次邂逅的南瀟雪,後來也證實並非幻覺。
那女人卻又在,昨日的橄欖綠工裝外套變成了紅色格紋襯衫,長得沉靜,卻被眉毛裏的那顆痣、卷曲垂落的長發、和每日這幅懶散的打扮,襯出幾分野性。
單手舉著相機,對著安常“哢嚓”又是一張。
然後扭頭就走。
“喂。”
安常快走兩步追上去。
“喂!”
女人不為所動,很快在一條小巷轉角消失無蹤。
明晃晃的日頭曬得人眼暈,好似要讓去年梅雨季留下的青苔消弭無蹤,而其中暗藏的故事也跟著盡數蒸騰。
一切好似又一個輪回。
下午上班,安常猶豫良久,來到小宛的工作室:“小宛。”
“怎麼了安常姐?”
“你這兩天,有沒有在鎮上看到一個女人?不是本地人。”
寧鄉偶爾也有零星的散客,小宛多問一句:“什麼樣?”
“長卷發,眉毛裏有顆痣,眼睛被陽光照著時泛淡淡的藍。”
“外國人?”
“看著不像,應該是中國人。”
小宛笑了:“中國人怎麼會有泛藍的眼睛呢?”
奇就奇在這裏。
安常正在修複的清代紅釉鏜鑼洗,內|壁是一種很特別的藍,像陽光下的羊卓雍錯,在世界第三極才可能出現的顏色。
她調了許久也沒能調出的顏色,而那女人的瞳仁在光線下,正是泛起那樣的藍,好似在替她解鎖什麼色譜密碼。
晚上回到家,安常給章青發微信,描述了這件事。
章青:【這位患者,幻想症又犯了?】
安常不答,次日午後又在石橋上偶遇時,女人沒拍她,端著相機拍河邊的老屋灰瓦。
“喂。”
“喂!”
她比昨天跑得更快,追上去,女人依舊不理。
情急之下攥了女人的手腕,又鬆開,指間溫熱,很真實的人體溫度。
女人回過頭,摘下耳朵裏的耳機。
安常因這猛跑,微微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