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手機手電的燈光仿若老式放映機,從放映廳後方射往銀幕。
灰塵在其中翻飛、流淌,被照得分明。
而方才在舞台上為觀眾造夢的南瀟雪,與安常位置對掉,變成了接納夢境的人,一束光暈打亮她的臉,美得虛幻又微妙。
她開口:“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覺得舞劇永不散場嗎?”
安常笑笑收起手機,劇場裏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適應了一瞬的光亮,此時迎來更加劇烈的茫然。
南瀟雪什麼都瞧不清,隻聽聞腳步聲輕輕靠攏。
溫熱觸♪感貼住她臂膀,是安常坐到了她身邊:“原來沒有燈光照亮的舞台,是這樣的。”
“南瀟雪。”
“舞劇當然會散場,劇院當然會暗下,可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有光的時候,我在觀眾席仰望你。陷入黑暗的時候,我會坐在你身邊。”
年輕姑娘的體溫總比南瀟雪高些,靠過來,傳遞融融的暖意。
南瀟雪的雙眸又一次適應黑暗,望向觀眾席,一個個空蕩座位似無垠的黑色海麵,她能感到自己在隨著那永夜一般的暗潮湧動。
她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她不喜歡黑暗,不喜歡散場,不喜歡人人回歸熱鬧又平凡的生活時,她一個人被留在這裏。
舞台成就了她所有的榮耀,也成了她所有的桎梏。
可至少今天,在她拖著一條傷腿最落寞的時刻。
安常坐在她身邊,年輕炙熱的體溫似一種安撫。
舞劇總會散場,而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劇場的門忽爾洞開,帶進外廳還未熄滅的光亮。
商淇的身形輪廓顯現出來:“瀟雪,我們真的該去醫院了。”
“我叫倪漫把輪椅推過來。”
“不。”南瀟雪脊背挺得更直。
輕闔眼眸,並攏的手指先是印上躍動的左心房,爾後印章一般,輕輕蓋在舞台上。
安常倏然想起,在毛悅強行安利給她的無數南仙照片中,南瀟雪每次謝幕離場,都會對觀眾深深鞠躬後,一手輕觸舞台。
像是在對這方寸之地致謝。
她許舞台以信仰,舞台回她以忠誠,她敢於任何情況下、在舞台上把自己毫無保留的拋出去,她是為舞台而生的南瀟雪。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像斷翅的天鵝仍要倔強的飛向藍天。
可此時她想要自己行走已太艱難,而安常在旁邊撐住了她:
“你放心走,我撐著你。”
這會兒倪漫已把輪椅推了過來:“淇姐,雪姐她……”
“既然有人扶,就讓她自己走吧。”
“可是她的腳……”
商淇卻道:“我想,對這給予了她一切也奪走了她一切的地方,無論哪一次,她都希望自己是站著離開的吧。”
車一路把南瀟雪送進了醫院。
醫護團隊已做好預案,此次南瀟雪的腳是長年舊傷爆發,手術早晚得做,征詢她意見後,便定在今晚。
手術室外,安常坐在等候椅上。
商淇端著兩杯黑咖過來,遞她一杯:“喝麼?”
“謝謝。”安常接過:“她會有事麼?”
商淇搖頭:“放心,她會重新站上舞台的。”
方才檢查結果顯示,南瀟雪很懂保護自己,今晚的舞姿發力倚賴數十年練就的肌肉記憶和本能,最大程度避免了傷勢加劇。
商淇道:“其實我說這話,不是為著剛才的檢查結果,而是因為,她是南瀟雪。”
“我總覺得,無論什麼樣的絕境,她都會重新站起來、咬著牙爬也會爬回舞台,因為她這人對自己夠狠,她這樣的人,連老天都會給她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