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是安常與外婆的私語。
祖孫倆在聊江南夏日。
聊結繭的蠶和繞梁的燕子。
聊窗外的梅子和牆下的筍。
聊蜻蜓點過的荷塘,飯桌上新添的脆藕。
身邊草叢裏似有蟲鳴,被這些對話吸引了醒來似的。
絮絮聊完,安常才道:“外婆,晚安。”
花園小徑由碎石鋪陳,收起手機,她提醒南瀟雪:“小心腳下不平的地方,你走慢點。”
待過了那凹凸處,方才又問:“等無聊了麼?”
南瀟雪:“不無聊。”
“反而,很有意思。”
尋常人的瑣碎日常,卻是謫仙從未獲得的奢侈。
安常先前一直猶豫著沒開口問南瀟雪,有一重思慮便是,若南瀟雪真的遭遇困境,她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南瀟雪眾星捧月,她籍籍無名。
說庸俗些,論金錢、地位、資源,有什麼是她能給而南瀟雪沒有的。
此時月輝卻照得人心清朗,她牽著南瀟雪邁過草叢,已有答案:“南老師心情不好的時候,我便帶你回江南。”
“回江南,”南瀟雪問:“做什麼呢?”
“什麼也不做。”安常細聲:“閑散在天井裏的躺椅上,晴時曬太陽,雨時聽點滴,盛一碗加了薄荷的綠豆湯,再抓一捧酸甜的杏幹放在手邊。”
南瀟雪淺笑了聲。
“去江南。”她說:“聽上去,很好。”
兩人卻都清楚,一時之間並不能成行。
安常心裏有另個想法:“還有個地方,南老師想不想去?”
“哪兒?”
“毛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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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安常去了趟毛悅的紋身工作室。
毛悅哀嚎一聲:“我的護身符白求了是吧?!”
“你們談你們的戀愛,來我家幹嘛?”
安常垂眸,旋著手裏毛悅拿給她的一罐可樂,指腹在外壁滾落的冰水上摩挲了下:“我上一段戀愛談得很糟。”
“後來想想,其實我從來沒介入顏聆歌的生活,她也沒走近我的生活。”
“我們對未來的想象是懸沙城堡,根基都搖搖欲陷,又怎麼會一起走得下去。”
“對南老師,我不想這樣。”
她抬起頭,坐在店門口透進的陽光裏清楚的說:“我想和南老師好好走下去。”
毛悅倚著前台站她對麵,忽地一拍桌,把魚缸內的紅尾金魚拍得一震:“就衝你這句話!”
“來!來我家!”
喝了口可樂又看安常:“我發現你這人吧。”
“嗯?”
“外表和性格真挺不一樣的,看著軟糯糯的挺溫吞,真拿定了主意的事你又挺堅決。”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我女神畢竟是大明星,幾乎是最大的明星了,在人家那地位,一來忙,二來有點小架子很正常,如果她並不想走進咱這雞毛蒜皮的生活……”
“她想。”安常輕聲打斷:“她說,很期待去你家。”
毛悅呆了呆。
“所以我來問問你,你什麼時候方便?”
毛悅半晌才答:“一年後的今天,你看怎麼樣?”
安常:……
“不是,你聽我給你算。”毛悅一臉嚴肅,掰著手指:“我家得重新裝修一下吧?裝修了得通風散味吧?我自己得去剌個雙眼皮吧?剌完了還得有恢複期吧?……”
“毛悅。”安常又一次輕聲打斷:“這件事我替你拿主意吧。”
“我看你店裏通常周一不太忙,就定下周一吃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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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離開毛悅的工作室,又去了趟古玩市場。
關於素三彩的修複她隱約摸到些思路,隻不過有類顏色的調和,需要用到現已不多見的一種鬆木,便去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