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寶貝得緊,一年一度,也隻肯拿出一天來供人瞻觀。
傍晚時展覽順利結束,工作人員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把素三彩裝回錦盒,交還給羅誠。
安常替羅誠抱著錦盒,送他走出展廳,聽他邀請:“安小姐,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去。”
“不麻煩您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
“從我家搬出去,就不肯跟我這個老頭子相處了是不是?”
安常婉拒不掉,隻得應下。
羅誠的車經過改造,陪他前來的人熟練幫他把輪椅推了上去。安常獨自從前排上車,一開門——
靠窗位置的人一襲穹灰旗袍,清雅得一如淡霧籠罩住的煙渚。
挑著唇角喚她:“愣著做什麼?上車啊。”
安常坐到南瀟雪身邊,眼神先露了笑,嘴裏卻不置信的問:“你怎麼有空來?”
“今天這樣的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南瀟雪叫她:“把錦盒打開,讓我看看。”
這是南瀟雪第一次看安常修複的素三彩。
安常有些緊張的問:“你看到了什麼?”
她深知南瀟雪有著驚人的藝術直覺,故爾很在意南瀟雪的評價。
“我看到……”南瀟雪聲線泠然,淡淡描述起的場景宛若一卷古畫。
在北方冬日一個略陰霾的黃昏,安常在那樣的聲音裏卻見到了南方的長汀,鳶鳥歇在擺蕩的蘆葦間,三月早春尚帶些冷意的風,吹著鬆霜綠旗袍的仕女一回頭,纖指把被風拂亂的碎發挽至耳後。
望過來的淡泊眼神間,鳶鳥撲棱棱振翅飛往浩渺的天。
安常的一顆心定下來——她想傳達的一切,南瀟雪果然都能看懂。
小心把素三彩收回錦盒,聽南瀟雪含著笑意道:“所以你看,你在家接一些私人藏家的修複工作,也能做得很好的。”
安常一怔。
羅誠在後排開口:“安小姐,你先前為著那件明代青花纏枝盤跟王老接觸、他拒絕了你的事,我也略有耳聞,王老這個人本來就固執,我跟他聊了聊……”
“等等。”安常道:“我並不希望這樣。”
南瀟雪:“你沒必要一定得回故宮工作,我知道你是有天賦的修複師,我也讚同你去實現自己的價值,你會順利接觸到很多珍貴瓷器的。”
“順利?”安常深吸一口氣:“這順利是怎麼來的?”
“雪姐。”
這時倪漫匆匆跑到車外,敲了兩下後拉開車門:“必須得走了,導演組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南瀟雪點頭:“這就來。”戴好帽子口罩,便要起身下車。
安常急道:“我們得找時間好好談談。”
南瀟雪回眸:“你早點想通,好嗎?”
下車匆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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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安常等到半夜,靠在床頭翻著故宮帶回的圖鑒。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睡著了。
圖鑒倒在被子上,還打開在她最後視線停留的那一頁,闔上書,外麵微蒙的天色間,身邊的床依然空蕩蕩,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天快亮了,南瀟雪一直沒回來。
安常起身洗漱,去書房練了一陣基本功,待天完全亮起,去廚房簡單拿牛奶泡了點麥片。
這時門鈴響。
她去開門,門外是倪漫:“雪姐這兩天太忙了,回不來,我來幫她收拾些衣服。”
“是出什麼狀況了麼?”
“你知道春晚本來就對時間卡得很死嘛,必須一遍遍的摳細節。”
她快速收好了行李包:“我得馬上趕回去,就不打擾你了。”
“嗯,再見。”
安常轉回餐桌邊,沒了吃早餐的興致,洗了碗轉回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