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不知在想什麼,神色略有搖曳,有刹那的失神。
祁硯還沒反應她這突如其來的低沉,就聽耳邊微啞響起的女聲,不同於先前的清亮。蘇婥刻意壓低聲線說:“分開這麼久,我連嗓音都變了,發現了嗎?”
祁硯的確察覺到,也清楚原因。
是失聲藥起效過的後遺症。
好聽嬌媚的嗓音曾經是蘇婥的優勢,現在卻因藥物的過量而難修複,像是洞穿在她敏[gǎn]點上的一道傷,結痂脫蓋還殘存鮮明疤痕的一種刺痛感。
祁硯當然知道蘇婥在意的點。
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那段時間,蘇婥太想修複,有病急亂投醫過,隻是後期根據醫囑,還是放下了這份執意。
“你在我眼裏不會因各種條件而變,我說過,你就是你。”祁硯敏銳捕捉到蘇婥眸底一劃而過的悵惘,低頭吻過她雙眼,淺薄的觸碰,是他給她的底氣,“要治,我陪你慢慢治。”
言下之意,就算治不好,他也不嫌棄嗎?
別看蘇婥現在表麵上可以拿捏得輕描淡寫,卻也隻有她自己才清楚,找回一個已然不認識自己的父親,偏偏還隻能在精神病院維係前二十幾年都痛失的親子關係,家庭上已然算是分崩離析的破裂。
再加上曾經的背景和走毒線脫不了幹係。
就算碼頭倉庫那次,蘇婥能逃走運毒一劫,她也沒法磨滅骨子裏楔入的任何有關於程家的熟悉點。那些熟悉點,一旦坦白在光下,都會被刺穿,一道燒進她心。
祁硯答應她醒來就結婚,但蘇婥心裏那道坎一天不過去,這個婚,她就一天不敢結。
祁硯她興許還算了解,但在燕寧和淩川等多城市都聲名顯赫的祁家,她不了解。
按照梁暮樺的描述,祁閩不聽長輩言,執意從商之後,他們一家就搬出大院,有了自己的小家。
祁硯出生的那會,正是祁閩生意起步的階段。
沒了祁家老人的幫助,祁閩這場商路走得異常顛簸懸峭,好在最後闖出了一片天地。
可他們沒想到,忙於公司,疏於對祁硯的關注,祁閩公司蒸蒸日上那會,會變成祁硯最叛逆的時候。
祁硯什麼好的差的都學了。
唯獨最出神入化,深入骨髓的,大概是祁閩冷硬不討巧的脾氣。
梁暮樺說到這時,是有苦笑:“也許在外界看來,祁家的確風光多年,但事事未能完美,他們父子倆的關係相處從來都是最讓人頭疼的,誰都不讓,向來爭鋒相對。”
蘇婥不明白的“爭鋒相對”,梁暮樺倒是詳細給她解釋了:“不怕你笑,祁家原先落在大院,隨長輩住,無論是祁硯,還是他父親,家裏安排的路都是軍人。偏偏祁硯他父親脾氣硬還獨,從小到大就沒聽過家裏一句話,非要經商。我記得那會,但凡開窗,都能聽到旁邊祁家老宅傳來的爭吵砸盤聲,激烈到我覺得能把屋頂掀了。”
梁暮樺儼然是溫柔派的,是比蘇婥隱匿的鋒芒更柔和似水的性格。說話都低柔,帶了幾分和氣卻不疏離的感覺,一看感覺就是家教優良的背景。
然而,是“從小到大”四個字引起了蘇婥的注意。
她不了解祁家,一方麵是因為祁硯從未提及,她也沒見過一次他和家裏聯係;
另一方麵是那會兩個人在一起,各帶目的,並不單純,了解過多對任何一方都算節外生枝,不是好事。
但現在,這些話從梁暮樺嘴裏說出來,蘇婥難免訝異,“阿姨,您和叔叔……”
梁暮樺優雅地說:“你們現在流行的詞,我們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對嗎?”
她儼然看出蘇婥的好奇,溫和地淡笑:“我們兩家是世交,隻是我和他從小不待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