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篤定。

蕭亦然長長地呼出一口冰冷的寒氣,垂眸道:“天下三分之勢,需合二方能打一。陛下對臣下毒,賴進王府,就是要收了臣手裏的攝政之權嗎?”

“啪”地一聲。

翠玉折扇收起,不輕不重地拍在蕭亦然的額頭上。

沈玥嗔怪道:“仲父,朕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在仲父的心裏,朕到底是個怎樣沒心肝的小白眼狼?”

第7章 博弈論

蕭亦然猝不及防地被小白眼狼拍得一愣,一時間忘了要說什麼。

沈玥笑出了聲。

他探過身來握住他的手腕,將那枚已被捏的溫潤的黑子擱到棋盤上。

蕭亦然剛要抬手,反被沈玥按住,將他的手掌按在棋盤上,置於四星位之間。

“九州大勢,現盡在仲父掌中。仲父要反,隨時可以反,不必等到朕氣候已成,更不會對朕這些年的韜光養晦視而不見。

世人皆以為仲父留著朕是為了脅令諸侯,做曹操董卓之流,是因為世人愚蠢,隻會以己度人。

這些年滄雲關戰火不斷,韃撻早已熟知城內每一處攻防弱點,全仗著鐵甲軍拿命往裏填,才勉強守得住國門。一旦仲父起兵謀逆,中州作亂易主,韃撻勢必會趁虛而入。

介時,不僅天門關慘敗會重演,甚至整個大雍都會淪陷。

朕相信,仲父絕不會做大雍亡國的罪人。”

蕭亦然抬起頭來看他,沈玥已經笑著鬆開他的手。

一枚瑩潤的白子緊貼著這枚尚帶著幾分溫度的棋子,輕輕落下。

“隻可惜,仲父要走的路,是一局沒有出路的死棋。”

沈玥斂了笑,沉聲道:“這自古以來,種地的隻要有口飯吃,就是太平盛世,絕不會扛鋤頭造皇帝的反。可商人逐利卻是天性,給他們一分銀,總想以此謀十分利,若是叫他們掌著整個雍朝的衣食住行呢?

——十年前,天門兵敗、七王奪嫡,足可見商大謀國、其患無窮。”

沈玥欠身朝香爐裏撒了一把香粉,嫋嫋煙霧,融融暖香,似戈壁荒漠凜冽狂風中屹立不倒的蒼鬆。

蕭亦然打心底裏厭惡這股子冷鬆香,微微蹙起眉。

“再說說近在眼前的事罷。”沈玥並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他一手撚香,一邊窮追不舍。

“自從鐵馬冰河暗裏封了雍朝九州的官道往來,中州已有近十年不曾見過流民堵城之景,端的是好一派繁華盛世。可據朕所知,每年秋冬都有成千上萬的流民從江北、浙安入中州北上逃荒。聽勸而反者,可活;執迷不悟者,死。

江浙兩州,天下糧倉,尚且淪落到年年逃荒,雍朝其餘百姓又該如何?餓殍滿道、易子相食?”

沈玥步步緊逼,誓要將他牢牢釘在這一盤亂世棋局之中。

蕭亦然定定地瞧了他一眼,終於伸出手摸了一顆黑子落下:“陛下仁政愛民,莊學海教的好。”

眼見蕭亦然入局,沈玥深吸了口氣,笑意漸抵眼底,“仲父寧可受製於人,也要為天下先,朕敬仲父。朕向仲父獻上唐如風,意在真正化解軍糧掣肘,隻有先解此困局,仲父這局棋,才能下的全無後顧之憂。”

“臣這局棋不論如何走,都盡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不是嗎?”

“仲父。朕布局,的確是為了贏,但不是要讓你輸。”沈玥笑得無比真誠。

蕭亦然不接他的茬,雅間的門被輕聲叩響,身姿曼妙的姑娘輕移蓮步,低頭送進來一封紅箋。

沈玥接過來抖開,笑道:“仲父,唐如風現身了。”

“六坊第一街,是陛下的。”蕭亦然手指輕輕扣在棋盤上,提醒道,“陛下,該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