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沒有任卓那般悍不畏死,箭尖所指便有退縮,躲閃著露出身後的漆紅大門。

蕭亦然一箭射向門上高懸的紅燈籠,燈火應聲而落。

他揚起馬鞭,喝道:“太學失火,本王身兼皇城護衛之責,入內探查!讓開!”

眾人尚未從他這一番“賊喊捉賊”的言論裏反應過來,蕭亦然已策馬揚鞭,直直朝著人群衝來。

他身後的三十餘名家將一同揚起馬鞭,王府的馬皆負了重甲,沉重的馬蹄聲踏得地麵大震,眾馬奔騰,短短百餘米距離赫然衝出踏平山河的氣勢。

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仗著一腔少不更事的熱血意氣,受了同窗攛掇,聽多了“寧作飛灰滅,豈可逐塵浮”的大道理,抱著揚名史書的臆想,要死諫凶名赫赫的閻羅血煞。

這會兒對著眼前重甲戰馬的衝鋒,什麼飛灰浮塵,滿腔熱血都給嚇涼了,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戰馬生生踩成肉泥。

等回過神兒來,蕭亦然一幹人等已擦肩而過,衝進了國子監的大門。

*

今夜留在太學內未出去湊熱鬧的儒生不多,大門處已占了多半,零星學子陡然見了這一隊來勢凶猛的人縱馬行凶,惶然側身避讓,未敢阻攔。

國子監祭酒姓金,出身名門,好酒色,恰逢中秋休沐,不知被人從哪個銷金窟裏拉了來,渾身散著酒氣,搖搖晃晃地施了禮,張口還未說話,一個酒嗝就不受控製地噴了出來。

蕭亦然不與他糾纏,勒馬駐足,右手握拳舉過耳邊鬆開,五指微晃,身後一眾家將下馬,回身搜尋六堂。

金祭酒被他晾著也不惱,低著頭擺弄自己亂七八糟的衣襟,時不時打個嗝,渾身一哆嗦。

不多時,前院一片嘈雜,一眾學生跟著湧進來。

袁征被擠在最前頭,軟甲散開,發髻散亂,臉上還腫了一條檁子,不知是被什麼打的。

陸判官家的公子身形單薄,一襲白衣髒汙淩亂已認不出本色,緊緊地護在袁征的身後,不讓學生們推搡他。

袁征知曉輕重好歹,被學生們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也不曾還手。

蕭亦然沒他那麼好相與,他上前揚起馬鞭,一鞭子抽在袁征的軟甲上,斥道:“自己一身武藝還要陸公子相護,我漠北軍中何時這樣畏縮怕事!旁人打你,你就任由他們打?你是手被打斷了還是腿被打折了,就不會還手嗎!”

“……”

袁征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頭。

身後的學生們沒聽清這話,金祭酒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眼皮,瞅了一眼這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袁小副將——哎呦……這群學生聖賢詩書都讀傻了,踹人兩腳也便罷了,怎麼能將傷明晃晃的打在臉上?這不是明擺著有理也要矮人三分嗎!

這行伍出身的人,就沒有不護短的,閻羅血煞這種為了複仇能殺得屍山血海之人尤甚,他要是真計較起來,隻怕是眼前這些個學生,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交代在這聖人碑前。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學生,金祭酒不能眼睜睜地坐視不理,隻能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瞪著通紅的眼睛,擺出一副醉醺醺的腔調:“講學之所,聖諭碑文在此,何以如此喧鬧!”

一學生嚷道:“祭酒!這廝來我太學欺辱飛白,我等同窗,怎能視而不見!”

金祭酒借著三分酒氣,也不與他分辨什麼對錯道理,醉氣熏天地上前拉住蕭亦然的馬鞭,死死拽著不肯鬆手,扯著嗓子大聲吼:“好好說話,莫要動手。嗝……聖諭碑文在此……”

任卓匆匆趕來,高聲喊:“蕭三軟禁陛下,又禍亂太學,我等讀聖賢書者該鋤奸佞,扶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