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要辦,哪裏不都伸手朝我要錢?這些年,就連我私房的銀錢……”

“袁大將軍!”沈玥倏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叫魂呢?”袁釗抱著刀,沒好氣地應了聲。

“黎沐表哥有幾個手指頭來著?”

沈玥一個一個地掰開數著手指頭,末了,他篤定道:“朕數了,有九個。”

沈玥愉悅地笑了,帶著幾分天真的語氣裏透出不容拒絕的狠戾。

袁釗白了他一眼,大步上前,手起刀落。

先喊出聲的是黎元明,他失控地衝過來,撞在鐵甲軍的人牆上,歇斯底裏地喊:“陛下這是做什麼!我兒不諳世事,他有什麼錯!”

沈玥笑得更加愉悅。

他眉眼彎彎,一字一頓道:“父、債、子、償啊!”

黎沐頭一歪,昏死過去了。

沈歪了歪頭,輕笑道:“朕窮的一幹二淨的內府庫,工部三年前采了房山、石青山的料錢至今都未清賬,兵部七八年的撫恤金見不著一個大子,怎麼舅舅早不給晚不給,偏就在嚴家火燒中州之前,給武功三衛盡數補足了虧欠的餉銀?

還是說,這隻是個巧合,朕冤枉了舅舅?”

沈玥一邊說,一邊隨意擺弄著黎沐手上插著的金刀。

帳外秋風蕭瑟,帳中酒香曲樂,舞樂不停。

聽著“武功三衛”四個字,黎元明麵上的委屈終於繃不住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沈玥鬆了手,懶洋洋地歪在椅子上,斂了笑:“朕這裏有三句話要講,舅舅想好了再答,若不合朕的心意麼……”

王全站在他身旁,適時地一盆冰水澆醒了黎沐。

*

夜已荼蘼,南海子風聲未熄,馬毛蝟磔。

沈玥站在冷風裏,吹散了周身的酒氣,方才轉身進了蕭亦然的軍帳。

“朕回來了。”沈玥笑眯眯地坐過去,“仲父感覺如何?”

蕭亦然靠著沈玥的手坐起來,斜歪在榻上,低聲問:“陛下去做了什麼壞事,笑成這樣?”

“殺人放火。”沈玥神神秘秘道。

這人一笑,就準沒好事。

蕭亦然靜靜地看著沈玥手舞足蹈地比劃了一通——黎沐是如何變成“黎八指”的,捧場地問道:“陛下明知道黎元明不會招出幕後主使,甚至未必知道幕後之人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問?”

“到底是朕的親舅舅,朕若不一開始就嚇住他,怎能知道朕是跟他動真格兒的?”沈玥燦爛的笑裏有些許不加掩飾的得意,他歡快地完全不像一個被迫與血脈至親刀鋒相見之人。

沈玥笑道:“被袁大將軍手起刀落這麼一嚇唬,後麵朕要查內府庫的賬目和關業六坊紅樓,舅舅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沈玥話還未說完,袁釗大步流星地走進營帳,拎著他的後脖領子,將沈玥拽了出去。

袁釗指著自己臉上的血痕,怒道:“甭想在這兒躲清閑!海牆裏那幫黎家子抵死耍賴,不肯交賬,還他娘的打老子的兵,這惡人誰愛做誰做,老子不幹了!”

沈玥連蕭亦然的床頭都還沒坐熱,戀戀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歪了歪頭,笑道:“好嘛。這個惡人朕去做,內府庫的賬冊朕帶人去收。”

沈玥前腳剛出了營,袁釗立刻迫不及待地湊過來,伸手入懷,掏出兩個鮮血淋漓的手指頭。

小太監平安被沈玥留下跟著老薑頭幫忙煮藥,冷不防被他嚇地一激靈,捂著嘴不敢吭聲,廣川上前,攬著小平安的腰出去了。

蕭亦然無奈道:“想問什麼問就是了,你把那玩意兒揣懷裏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