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內府庫這些年私下的交易,哥哥知道的全告訴你!內府庫在中州,就是替嚴黎謝薑四大家洗髒錢買官的!”
“哦!”沈玥恍然大悟。
黎沐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死死揪住他的衣角:“哥去和你舅舅說,給你列出名單,殺了他們!史書裏要寫你是能識人的好皇帝!你殺做官的,放哥哥一馬,啊?”
“鬆手。莫弄髒了朕的衣袍,朕待會兒還要去見心上人呢。”沈玥嫌棄地扯開自己的衣裳。
他歪著腦袋笑道:“表哥進來的早,還不知道你想咬的那些人,多半都將性命留在了南苑,他們的家裏人,此刻就坐在大理寺的外頭。待三司出了審議,朕便下令一並鎖拿,人犯遺屬皆流放至大西洲去砍樹造船。”
“朕幼時從滄雲關回來的時候,做過一次鹿。”沈玥抽出帕子擦了袍腳的血,隨意地丟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黎沐,“表哥,風水輪流轉,該你了。”
黎沐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
沈玥出了詔獄,站在冷硬的寒風裏,凜風明暗交錯,攪得局中人如風中黃葉,歸處難尋。
沈玥的頹唐隻滯留了一瞬。
他長舒一口氣,敲了兩下自己的額頭,回手把黎沐的口供甩給值守的緹騎,吩咐道:“這是人犯的口供,事關外頭那些堂官的陳冤和慈安宮的清譽,務必鎖好了。”
緹騎應聲接過,張超率羽林衛候在外邊,護送他上了馬車。
詔獄裏那股子血腥氣縈繞在胸口,沈玥悶頭聞著香囊上清冷的鬆香,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味兒像他,但不是。沈玥遺憾地想。
那人因為大婚的那日,大紅的喜袍上熏了這冷鬆,故而恨死了這個味道,再也沒有帶過一次熏香。
天高雁影寒。
是困在四方皇城裏的他,注定不可擁有的風光。
*
蕭亦然身上還帶著傷,並未在北營久留,便被袁大將軍親自送了出去,顧忌著他的傷勢不宜顛簸,馬車不緊不慢地晃回中州時已近日暮。
王府庭院深闊,下人不多,草木零落,蕭亦然自行推著輪椅去了書房。他閉門不出的這些時日,兵部的各項公文官務卻沒有停過,依舊照著往日的官位將各項奏疏送至他的府上。
蕭亦然粗略地翻了翻,遲遲沒有落筆。
沈玥為著保他兵部尚書的職位和武揚王的封號,已經在朝會上翻了幾次臉,同閣臣鬧得很僵。大理寺門口那些鬧事之人也給朝廷施加了不小的壓力,緹騎忙於查案搜證,內閣靜觀其變,一幹政令皆暫未推行。
好在四大家因為首的嚴家蟄伏不出,黎家被當了出頭鳥關進了詔獄,這才暫且沒有鬧出更大的事端。
蕭亦然另起一封空白的奏疏,斟酌著下了筆。
窗外寒風呼嘯,吹得樹枝嘩啦作響,一聲斷枝清脆地壓倒在青石板上。
沈玥做賊似地趴在牆頭上,瞧著掉下去的紙扇兀自懊惱,府邸又不是城牆,修得這般高作甚!
他閉著眼跳下去,落地後站起身,垂頭喪氣地瞧著自己髒兮兮的模樣。他今日特意換了一身月白的錦袍,這會兒已經髒的瞧不出本色了。
沈玥拍打著身上的泥土,又摸黑去撿落在地上的扇子。
一盞昏黃的燈火恰到好處地照亮了他身前三尺之地。
沈玥“唰”地一下展開紙扇,擋在自己的麵前,緩慢地轉過身。
蕭亦然拎著一盞燈籠,坐在庭院正中間,和他四目相對。
沈玥的臉霎時紅得像火。
“仲……仲父。”
蕭亦然微微偏頭問:“為何不走門?”
又不是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