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得住氣,先去了信與各方總舵商議,確信鐵甲軍南下運糧隊隻走糧馬道,不至於威脅官道封鎖。
而後他才私下與沈玥和薑淼密會洽談,得利分成皆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方才擬約簽字。
小皇帝先斬後奏,武揚王被三方排除在外,最終不得不“勉強”接受了小皇帝的調令。
蕭亦然從北營抽調八千鐵甲軍快馬南下,與先前秦朗帶領的兩千護糧隊彙合,從鐵馬冰河的手中接手軍糧,自行押糧車入中州。
嚴子瑜想借軍糧敲一筆竹杠,令其不得不認他取代嚴裕良,成為中州嚴家的無冕之主。
沈玥便借黎家和貪墨案抄家而來的珍寶,占了鐵馬冰河的車隊。
謝家貪心有餘、人手不足,不得不默許鐵甲軍南越逍遙河,替其押糧。
——軍糧握在了鐵甲軍自己的手上,任何想以糧為刀,掣肘漠北的勢力,皆被粉碎。
早已接到陸飛白傳訊的袁征,與嚴新雨送家主令入金陵,在保證軍糧調出後,便與龍舟分道而行。
袁征與陸飛白挾薑帆和任卓繼續南下,九艘龍舟則孤身返航,沿邗溝入海。
改道後的龍舟順風順水,現下已經走入了琅琊境內。
【蛟龍入海卷潮回,得償淺灘之誌。】
蕭亦然側臥在榻,看著窗外的紛紛揚揚的落雪,將手中的回信扔進麵前的炭盆裏。
錦囊三計中的第一計,已悄然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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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黎元明的畏罪自殺,武揚王交出除北營外所有明麵上的官職和權柄,沈玥於朝堂的政令得歸正軌,亦在有條不紊的推行之中。
先前沈玥態度強硬,朝中上下風聲鶴唳,皆以為他會承襲武揚王的作風,繼續削官查貪,甚至重開鎮撫司的風聲已經傳遍大街小巷,他卻並未輕舉妄動。
天子劍矛頭一轉,借著黎家不得已而退讓,太後的遷宮,以內府庫的貪墨案作小切口,撬動起一場影響後世九州的大民生之舉——以開源節流為準的嘉禾新政。
當朝天子雖年歲尚輕,卻跟隨武揚王曆過戰火,挨過饑荒,見過最真實切膚之痛的民間疾苦,深知激昂之文易顯空泛之理,新政出乎意料的接地氣且實用。
沈玥從大內宮製用度削減開始,僅以宮中貴人須著換洗舊衣的小事著手,改製過往後妃帝王衣不必盥洗,冠帶帕襪用一次即廢的行止,裁剪織女繡娘上千餘人——僅此一項便節省宮中開支數十萬兩。
宮中開了節約的源頭,內閣隨即效法。
先永貞帝在位四十載,崇道尚樂的奢靡之風,被強力扭轉。
嘉禾新政溫情與決斷並行,沈玥親至大理寺升堂公審,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將秋獮亂臣的贓銀盡數列舉,詳盡至查抄的每一封官銀都清點在冊,宣告其貪墨之巨並將名單張貼於市。
大理寺外靜坐抗議的鬧事者,吃準了曆來朝廷於大案要案之上的模棱兩可,卻在未煽動起更大的騷亂之前,便被朝廷公開的鐵證如山死死釘住,成為新政穩固的奠基石。
四大家出乎意料的配合,朝堂上下眾人一心。
一場風暴,精準地繞過所有可能爆發的區域,被沈玥牢牢地拿捏在了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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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一連幾日,大雪封門,整個中州被籠罩在一片素白之下。
初冬來的格外早些,提前昭示了這必然是個嚴寒至極的冬天。
蕭亦然一早去信遞到宮裏,提點沈玥除卻備糧備荒之外,也應多備炭火木柴,南城民眾多貧苦,每逢落雪要加守備巡城人手盡早清掃,以免積雪過重壓致房屋傾塌。若城中人手不夠,盡管去北營外調。
沈玥日日忙得不可開交,得訊後還是特意微服去了趟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