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
這人眼裏隻有政務,壓根兒就沒有他。
“朕知道了……仲父怎麼說,朕就怎麼做。”
“嗯。”
這……就完了?
沈玥沒能討到好,很有些喪氣地垂著頭。
上次在馬車裏,不是還溫聲寬慰他了嗎?
怎麼這次一句好話都不對他講。
蕭亦然並未察覺到他的低落,隻摩挲著手中的小兵,垂眸沉吟著。
嚴子瑜野心、心機、手段樣樣了得,先前秋獮內指使上林苑監縱熊入圍,合謀將他逼下攝政權位的朝廷大員,那一兩銀錢收買的細作,嚴家的其餘據點是否也與地下城相連……這些隱匿於暗處的幹係依舊難窺一隅。
嚴子瑜手裏握著這些訊息,若是明年春改田也落到了他的手裏,隻怕是會一朝龍飛天,很難再轄製得住。
狼牙之所以耗費如此大的精力,聲東擊西,就是要借機敲打嚴子瑜,掀了他手裏的底。
嚴子瑜卻也很能沉的住氣,再入詔獄,也絲毫未有掀開其他籌碼,為自己保命的打算。他若真抵死咬住了不肯說,顧忌著後麵這一連串的幹係,倒也當真不能將他如何。
一層陰謀尚未掀開,又多了地下城池這一層——層層陰謀波雲譎詭,猶如行於迷途,前路未卜。
蕭亦然歎了一聲,叮囑道:“陛下今日利用了任卓,雖說是行了正途,但他畢竟是元輔的學生,恐閣老心中會有嫌隙。
陛下若醒了酒,便去臨安坊請莊大學士出麵,替你賠個不是。”
“嗯。”沈玥被他說中了心事,總算勉力打起幾分精神來。
“朕知道元輔無論對朕,還是對朝廷,都有功而無過,但朕終究還是要對不起他。”
蕭亦然偏頭看向他,神情堅定:“一朝天子一朝臣,古往今來、曆朝曆代都是如此,陛下沒有對不起誰。”
“朕要扶任卓去管河道衙門,瓊華宴必會鬧起來,屆時,可能……”
沈玥猶豫著,他需得給任卓和杜明棠一個交代,也需要有這樣一個剛正之人來掌這重開的衙門。
但瓊華宴三年一次,若在此時杠上了,可能九州學子的半生苦讀,都將付諸東流。
然,若要變革世家之弊,從根本上擺脫其對朝堂的掌控,這又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
往前一步,是激進。
往後撤子,又沒有退路。
蕭亦然難得見這小狐狸也會有頭痛的時候,笑了笑道:“屆時的事,便屆時再說。臨近年關,眼下的亂局難道還不夠陛下憂心的嗎?”
“事情隻要盡力去做,結果便不會差,煩擾朕的並不是這些。”
沈玥抬起頭,默默地看著他。
若在往常,他折扇一搖,事情也就過去了。可被眼前人哄過一回,嚐到了甜頭,先前能忍的,似乎也變得分外難過了。
沈玥悶聲悶氣地說:“今日朕贏了,滿朝歡慶,朕卻並不覺得高興。
仲父……總有個聲音似乎在提醒朕,這一切本不該如此。
蕭亦然笑了笑:“瞧著這是讓莊學海去給元輔賠禮,所以陛下委屈上了?”
“嗯。朕其實倒也並不是委屈。”
沈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趴在他的腿邊,抱怨道:“朕知道說真話難,說戳破天的真話更難。可為生民言,賑百姓災,這本是為官者理所應當之事。
但凡朝廷裏那些隻敢衝著仲父耍手段的人有一個敢於奏諫的,朕何必要千方百計地用手段、使權謀,算計閣老,諸方轄製出一個任卓來挑頭說話?”
蕭亦然道:“元輔固然有守成之功,但陛下要走的是中興之路,此乃萬世之功績,怎能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