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謠傳者不智!”列座一人冷斥道,“誰都知道,辨對的文章不是緊要,要緊的是能否答得上先生的問話,至於上承的文章,隻留存底不納會試,多少人花大價錢請人代筆,若要使貓膩,何需抄襲授人以柄!”

“是了。”在座紛紛附和,“功名是文人的命,放榜前傳這些,無名無姓的,豈不是要將我們全部拖下水?”

“一旦朝廷追究下來,我等今年的功名作廢,在座的各位都有責任!”

學生們頓時群情激奮,薑淼站在樓上,捏著一柄桃花扇,頗有興致地瞧著。

“也不見得就是無名無姓的謠傳——”座下一人慢悠悠地說,“說的不就是鐵筆判官家的那位,辨對時備受讚譽的那兩句議題,實則是抄來的。”

“你有什麼證據這般汙蔑人,仔細著緹騎將你抓了去!”

“便是當著緹騎的麵,這話我也敢說!”

那人頂著眾人質疑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說:“年前陛下的遷民之策,皆出自國子監同窗任卓在宮宴上的禦前進諫,任卓在禦前便是以請治‘官道不通之弊,地方懶政之罪’這一鏗鏘之言,奏得數十萬流民北遷、南北水運得通。

而今任兄因得罪世家無法上瓊華宴,不得不南下江北暫避風波,陸飛白身為同窗,不為其出頭,反竊其言論大出風頭,合該奏請禮部,褫了他的功名才是!”

席間一時沉默,而後爆發出更激烈地討論。

“禦前奏對也敢公然挪用,與他辨對的禮部大人如何不知?既當場沒有判,現今必然也不會判。”

“要我說,他父親是鐵筆判官,便該奏到大理寺去,要他秉筆公斷!”

方才說話之人站起身道:“不錯!該是這個理,我等皆是做學問之人,那位為民請命的任卓遠在江北無法出聲,我等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便一道去大理寺,為任監生討個公道,請那位陸判官嚴查!”

他說罷拂袖而去,席間不少人附和著起身,眾人紛紛朝著大理寺而去。

一時間,酒樓大堂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薑淼無聲地一笑,桃花扇遮住臉,衝著收拾殘局的姑娘們道:“這一鬧騰,沒有個三五日且回不來人,不必急,都先回去歇個晌。”

*

年後,大理寺迎回了傷勢初愈的陸炎武,先前積壓並轉交他司的案件得以一一傳回,都禦史季賢正帶著幾名禦史在大理寺行案卷交割,案上卷宗數疊,紙張飛濺。

季賢道:“年前送去漠北的那批百姓,今冬全靠著鐵甲的軍糧,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前查抄黎家和秋獮百官的贓物,這一筆銀錢丟在路上,朝廷便無錢改田、買糧。都察院的意思是咱們三司一道派人,並做一路,南下查察。”

陸炎武點頭:“這樣緊要的大案,單出幾個緹騎怕是靠不住,不若請武揚王派些個兵將襄助。再者,謝家……”

陸炎武胸口一陣滯痛,他不得不暫且停下,緩過這一陣。

季賢趕忙上前遞上盞茶,替他順著氣:“我知曉陸大人的意思,這樣大宗的數目折在謝家的手上,自然不能不追究。雖此人在中州歸你們大理寺的治下,這幾日我暫且幫你盯著,等內閣辨出了幹係,便交由你處置。”

“……多謝季大人費心了。”陸炎武低聲道,“謝家走鏢出身,不是好相與的,季大人萬事當心。”

“任他謝家如何囂張,橫豎出了這樣大的事,也活不長久了!”

“——出事了!”

一名緹騎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匆匆給堂上的幾位大人見了禮。

“大人,外麵不知怎的來了一堆學生,說是小公子……他,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