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金絲鐵線冰裂瓷,隻有仲父……就想我是個憨憨鈍鈍叫花子手裏的大圓碗。”
蕭亦然向來對他氣不過三秒,見沈玥一直陰沉沉的眼底也帶了笑,知道今日這話他是當真聽進去了。
說起來,沈玥高坐明堂,本該是世間最驕傲的人,惟辟作威、惟辟作福,卻遭命運捉弄,如脆弱又名貴的冰裂瓷瓶,自幼時便被打碎,又經烈火重塑成恭謹溫良的君子。世人稱讚他的氣度,師長教導他要親仁,卻沒一個親近的人心疼他忍下的委屈,以至於他瞧見一分好,都要抓得牢牢地不敢鬆手。
大約他對自己走偏了的執念,多半也是來自於此。
少時恩情江湖了,若是他再於世事中曆練過兩年,心性開解,於平蕪草盡處見了春山爛漫,也未必還會再對他抱有那些不容於世的繾綣情意。
或許,無論是於沈玥還是對社稷,都能算得上是一樁好事。
蕭亦然給他捋順了氣,自己胸口反倒憋了塊壘似得癰堵。
他甩開沈玥的手,冷聲道:“陛下這是寒磣我是叫花子呢?”
若在往日,沈玥定能察覺出他的不快,可偏生今日他這位小陛下一時被寵暈了頭,就連察言觀色的能耐也失了準頭。
沈玥鑽進他披著的氅衣裏,不依不饒地重新抓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仰起頭:“仲父……怎麼才剛做了大圓碗,朕就不是你的子煜了呢?難不成仲父方才說的,都是在欺君嗎?”
蕭亦然曲起食指,作勢要彈在他的腦袋上。
沈玥迎上去,把自己的腦殼送到他的手底下,不躲不閃地看著他,目光灼灼地像含了兩團熾熱的烈焰。
蕭亦然震驚於這人變臉的速度,到底是少年人,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玥者,神珠也,沈玥就像一顆永不蒙塵的神珠,永遠明亮璀璨,照耀萬方。
蕭亦然伸直了手指,一指頭戳開他。
沈玥被他戳開,又樂此不疲地重新蹭過來,灼熱的氣息撲在他的耳根上,滾燙地像野火引燃了荒原上的雜草。
沈玥貼得近,敏銳的目光順著蕭亦然通紅的耳垂落下來,隱約在他敞開衣襟的後頸下瞧到一點青色。
沈玥一把上手扯開他的後襟,自上而下地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霎時收斂了。
“仲父這是什麼時候又添的新傷?”
蕭亦然:“……”
沒什麼比剛訓誡過人要善待自己,卻轉眼被發現自己頂著一身傷更尷尬的事了。
蕭亦然到底曆經多年世事,鎮定如斯,泰山崩於前尚且麵不改色,他麵上仍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耳朵根兒卻悄無聲息地紅到了後頸,任由沈玥拽著他起身向裏間走。
沈玥熟稔地從床邊的籠屜裏摸出一瓶藥油,不由分說地給人按在床上,一把扯開了他的腰帶。
那方才從衣領裏瞧見的那一小塊淤青,順著整個脊背向下肆意地蔓延開,整個後背幾乎都是一片青紫,瞧著就讓人心裏一緊。傷成這樣,他自己卻不甚在意,甚至都沒想過要處理一下,如果不是今日同他打鬧無意間瞧見了,他自己可能就這樣算了。
沈玥甚至都顧不上動什麼旖旎的歪念,他不得不暫且放下握著藥油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隱隱作痛的胸口。
“仲父什麼時候傷成這樣?擦過藥沒有?為什麼都不同我說一聲?”
蕭亦然:“……”
沈玥心疼地幾乎無從下手,“仲父夜裏睡覺,都不會疼嗎?”
蕭亦然聽他的聲音都帶了顫唞,想偏頭去看他,又被沈玥按在肩上不許他回頭。
他認真地回想了片刻,猶豫道:“大約是撞到了祈天殿的祭壇上吧,也隻是瞧著厲害了些,沒傷著筋骨皮肉,磕磕碰碰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些時日也沒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