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以登聞鼓聲震天下,或以金陵城百姓為要挾,兩難無解。

一陣陰冷的風透過敞開的窗子,陳年的血塊裹挾著腐朽的真相,輕飄飄地浮出水麵,悄然無聲。

沈玥此刻站在秋夜的值房裏,終於無比清晰地觸碰到了方才轉瞬即逝的靈光。

真相晦暗而無法言說,故而窺視所有真相的季賢,至死都緘默不言,隻留下了了無聲的幾張棋譜——所有人都在棋局之中,所有棋子皆手染血腥,互相絞殺,觸之則皇權動蕩,滿盤皆輸,沒有贏家,也無一人能全身而退,無頭、無尾、亦無解……

“入必死局,行無解事,原來如此。”

沈玥低聲說,“朕愚鈍蠢笨,直到今日入了你的局,方才看懂了季少師為朕留下的這一局棋譜。”

……

沈玥收起折扇,淡淡地看著嚴雎,就像在看一條氣數已盡、垂死掙紮的瘋狗。

嚴雎在他波瀾不驚的注視下,後背緩緩生出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忍不住頭皮發麻地開始懷疑:莫非這小皇帝,當真敢不管不顧,炸了金陵不成?

就在他思緒混亂之時,沈玥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他信步走到嚴雎身前,猛地將手裏的鋼骨折扇,一掌劈在他雙腿的斷骨處。

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鮮血立時從斷腿處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繃帶。

嚴雎瞳孔驟縮,當即痛出一聲冷汗。

兩名侍立在旁的宮人迅速上前,牢牢按住了嚴雎,將一團破布塞進他的口中,堵住了還未來得及發出的慘叫。

沈玥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取出匣中的玉璽,麵無表情地按在被重新劈開的骨茬上,冰冷的玉璽和其承載著百年傳承的皇權之威,死死地壓住了滾燙的鮮血。

秋夜寒涼,值房裏卻悶熱,濃鬱的血腥氣充斥著胸腔。

沾滿了鮮血的玉璽,蓋在擬好的聖旨之上,留下一個殷紅刺目的皇帝寶印。

沈玥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仔仔細細地擦幹了手上的血跡,隨手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出值房。

“領旨,謝恩罷。”

第113章 高台滅

嘉禾九年秋,窮途末路的天下糧倉做出垂死掙紮的最後一擊,金陵嚴氏一行二十三人入中州,敲登聞鼓訴冤。

永貞三十二年的天門關國之大恥,已過去十一年之久。

一自胡塵入漢關,十年舊夢無尋處,天門國土仍淪喪於韃撻之手,曾經繁盛的駐軍之所如今空無一人,空城已成一座死城。十一年前燃燒在此的那一場滔天大火,燒光了所有所有的漢話鄉音,隻有尖銳的胡語蠻音尖嘯著滾成一片,落在被烈火焚毀的殘破山河大地之上。

北境烽煙再起,韃撻十六部的騎兵正快速集結而來,萬軍過境,自正北門入,肆意地踏過空蕩蕩的城街,從正南門出,向雁南關疾馳而去。

昔日華夏第一關,如今蠻夷跑馬地。

冰封長河,雪落群山,十萬英靈埋葬於此,孤寂無聲。

滄雲關的城垛在凜冽的朔風中,俯瞰著漠北數十萬裏的邊境荒野,此刻關外已然黑壓壓地聚集了數萬的韃撻兵馬,將整個滄雲關圍得水泄不通。

守城的士兵三五一隊在在城門上徹夜巡防,深秋的漠北早已落了雪,站崗的軍卒手臉凍得通紅,仍要保持絕對的清醒。

大戰在即,稍有放縱便可能重蹈十一年前天門關的覆轍。

“今冬這個年,過不安生了。”蕭鎮北推著輪椅,在覆了一層薄雪的磚石上緩緩地走著,撫著雙腿上蓋的狼皮大氅,呼出一口寒氣,“晨起收到了三娃兒的來信,押送來的軍費糧草都在路上,不日便能抵達滄雲,也不枉費他在中州苦心經營多年,如今的這一場仗,到底是和當年孤軍奮戰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