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取出一方繡帕,上頭繡著一棵銀杏樹,她撚起繡帕的兩角,輕輕一抖,繡帕上的銀杏樹忽而沙沙作響,飄下三兩片銀杏葉來,繡帕頓時變了模樣。
海萍眯著眼睛,伸手觸及落葉之處,卻摸不到繡線凸起的感覺,驚道:“是幻術?!”
“是,”滿山紅小心將繡帕疊好,“鎮上那個老醫士是個醫修,輔修幻術。我繡花,他附靈,賣得的靈石四六開。可惜我如今身子不如從前,繡得慢了些,不然賺得的靈石可遠不止這些。”
海萍不解,又問:“那你為何還花重金去天衍宗尋雞?尋不到便尋不到了,有了這些錢,人間隨你周遊啊。”
滿山紅搭上她的手背,摩挲著那隻還未經風塵的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當初那些雞是應你喜好養的,一些雞下蛋又生小雞,好不容易長了這麼大,你卻沒能見上一眼。你看家裏空落落的,也並非是我節儉,十年之期將近,大多物件都被我變賣了去,是想等你歸家後,我便即刻啟程在這世間周遊。彼時,你也不必再尋我了,斷了塵緣,你也……”滿山紅止聲,捧起海萍的臉,替她撫去眼角的清淚,笑起來,“這麼大個人,怎麼還哭了?”
海萍吸著鼻子略帶哭腔,從腰間儲物袋中取出一對鏡子。
“……這是、這些年我在山上、用…用俸祿跟師姐換來的,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能在鏡中見到彼此。”海萍蜷起身子埋進滿山紅懷中,亦如年幼時那千百個母女相依的夜晚,“人間子女還得需在父母膝下盡孝,我就隻是個外門弟子,過幾年我修不成,回來跟你一起遊曆山川。”
滿山紅彈了彈她的眉心,沒有收下那對鏡子。“修仙之路何其漫長,你若跟著我到最後,遲早要麵對生老病死之痛,還不如早些斷了塵緣,去修你的道,濟你的世去。即使是天上最矯健的蒼鷹,也不能一輩子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它該有自己的向往。”
“你也一樣。”滿山紅撥開海萍額前的碎發攏至耳後,輕聲道,“如今見也見了,看你修行不曾落下我也放心了。此番你再回去隻管潛心修行,往後不必日日惦念我。”滿山紅慈愛地將她擁在懷中,待她哭夠了,這才輕拍著她的背安撫。
海萍從她的懷中脫出身來,伏跪在地,莊重地磕下頭,顫著聲說道:“此去一別,或許就是一輩子了,女兒在此,祝願母親後半生順遂。女兒不能常伴身側,望母親…多加珍重。”
陸憶寒在隔壁屋裏照看葉與,奈何這屋房隔音不好,加上他五感本就過於常人,將牆那頭的事從頭聽到了尾。
他將懷中的朱砂取出,虔誠地抵在額前,因時時擦拭的緣故,竟比最初還要光潔剔透。
他側身輕靠在葉與手邊,低聲喃喃:“師父,人仙竟也殊途,那我與師父同行,可不可以不要分別?”
四下幽寂,無人回應。
……
竹枝碰撞,錯落的嘩聲掩蓋了長空飛掠的一抹黑影。
小木借黃梅梅贈他的弟子令在天玄派內外通行自如,輕鬆穿過了門派結界,來到山腳下一處密林中。
他負手靜候於月色輝光下,麵前忽起赤色雲煙,一名赤袍男子跪地作輯:“屬下來遲,還請少門主恕罪。”
“你還記得我是少主?”公子矜繞至他身後,忽而落下聲音,“可那日陷害本少主時,怎麼不見你記得?”
男子胸口一緊,雙目向下遊移,一柄長劍悄無聲息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喉中嗆出一抹刺紅,而後轟然倒地。
公子矜拆下右腕上的白綢,對著月光照亮那塊蛇形印紋,一縷縷猩紅的魔氣自那屍身脫離而來,融進了那塊印紋中,歸隱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