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裏,村裏突然來了一群異鄉人,個個身穿錦服,為首的那個人戴著銀色麵具,身上卻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一看便是大人物。
祁程因為為人老實敦厚,又是熱心腸,被眾人推舉為塘水村的村長,便與他們談判了起來。
具體談判了什麼,祁亮不清楚。祁亮隻知道兄長回來時滿臉愁容,將自己關在了柴房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祁亮隻知道從那天之後,兄長滿臉愁容,眉頭再也沒有舒展過。每天天不亮,便上山摘草藥,有時甚至一天不回。
而筐子裏所采的草藥自己再也沒有見到過,每次用厚厚的白布蓋著。又或者那群商人一早便等在了家中,直接拿走了剛采摘好的草藥。
他們每個月來采購一次,每次都會給大哥留下一大筆銀票。可是祁亮卻發現,大哥變得越發沉默寡言了,甚至身上總是會無緣無故地多了好幾處傷疤。
他每每詢問此事,將大哥逼煩時。大哥總會冷著臉訓責他,說他是為了全村人好,以後大家會明白他的苦心的。
村裏人的日子漸漸地過了紅火了起來,每家每戶都重新修葺了院落,蓋上了新房,每日飯桌上皆是雞鴨魚肉,再也不必為了食物所費心了。人人都稱讚祁程是塘水村的好村長,更是揚言要為他立碑,建廟宇。
祁程每日領著村中的一群青年早出晚歸,一走便是一整天。有一次自己提出要隨他一同采摘,竟惹得兄長惱怒,甩了他一巴掌。
從小到大,大哥從未訓斥過他一句,更別提是打他了。祁亮因為這件事生了許久的悶氣,以後再也沒有過問此事。
祁亮是從何時開始察覺不對的呢,從透過門縫見祁程與商人的大聲談判開始,又或是夜晚自己起夜時,路過隔壁房間聽見大哥蒙在被子裏隱隱地哭泣聲時。
有一日,他起了個大早。趁著天蒙蒙亮,跟在了隊伍的最後麵,穿著一身黑衣默不作聲,想假裝不被發現。
可是萬萬沒想到,祁亮會見到有生之年難忘的一幕。
那個為首的麵具人坐於高處,人群之中有一人被高高捆於樹上,神色平靜。
隻是他的奇經八脈早已冒出了血液,將身下的大缸都染得通紅。
其餘人似乎麵無表情,冷漠地望著這一幕,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
祁亮藏在樹後麵,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大哥正熟悉地割破另一人的大動脈,用碗一碗一碗接著,眼角處被噴出的血漬染上了,卻並未發覺。
這還是他的大哥嗎?是那個善良不殺生的大哥嗎?
祁亮認出了那個捆住的年輕人,他是隔壁二嬸家的小子阿牛,從小便癱瘓在床,每日靠著母親端茶送水,生活極為艱難。
阿牛從小便是自己的玩伴,兩人無話不談。祁亮隻要得空,便會給他買些便宜的稀奇玩意,給他講講外麵的繁華熱鬧的大千世界。
祁亮枕頭下還藏著一隻他親手編織的竹蜻蜓,那時的阿牛意氣風發,對祁亮說道,總有一天他會好起來,走出這片大山,去看看外麵的大千世界。
祁亮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回答他的,隻看著他如今平靜地靠在樹上,眼神空洞,望向樹林裏翱翔展翅的鳥兒,嘴角微微揚起,然後慢慢沒了氣息。
祁亮捂著嘴,嗚咽聲卻無法抑製地從手掌中跑了出來。
“是誰?”為首的麵具人十分警覺,命令手下前去查看。
祁亮渾身一抖,慌忙滑下了坡尋找可以隱蔽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