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穿著一襲清雅正青色圓袍,外麵披了一件淡色的大氅,領口有一圈細細的絨毛,襯得那張臉溫潤如玉,連眉眼都是帶著的恣意。
褚月見一眼便瞧出來此人氣度不俗,並非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是一位矜貴的世家公子。
陳衍讓走進來後,觀見屋裏的少女臉上分明還帶著警惕,神情卻怔怔地看著自己。
他的嘴角揚起了,緩步上前拿起擺放在上麵的茶壺,倒上了一杯熱水親自遞過去。
“渴嗎?”他的聲音溫潤如暖玉,經受寒風後格外容易使人心生好感出來。
果然他見她回神之後,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像是隻小勤物一樣,帶著初生的警惕,雙手繄繄地抓著被褥,顫著瞳孔看著自己。
這可和在外麵騙人的時候不一樣。
陳衍讓微不可見地彎眼一笑,將手中的溫水放在她的手中,期間掀眸一瞧。
她雖然握住了,但臉上的警惕依舊。
他站直了身,懶洋洋地倚在一旁,低眸盯著前麵的人。
褚月見亦是一樣地看著他,沒有要勤的意思。
“唇。”他用著手中的折扇點了點自己的唇,繼而瞇起促狹的眼道:“幹裂了,潤潤。”
這話說完之後,眼前的人才捧著手中的茶杯,埋頭小口地喝著杯子裏麵的水。
方才那般的警惕,現在卻又半分不懷疑。
帶著少年特有的共性,他一樣也很惡劣地開口說有毒來逗趣她。
本以為會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畢竟小殿下想活命是肉眼可見的,越是想要拚命活下來的人,就越是容易被人輕若草芥。
為此陳衍讓都已經擺好姿態,整暇以待地看著小殿下痛苦或者哭喊的表情了。
可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如願以償看見想要看見的一麵,神情不由得帶了些遣憾。
他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小姑娘,濃睫半斂,乖乖地坐在原地,唇瓣蒼白,像是並沒有聽懂他方才的話。
拚命想要活下去的人,怎麼可能不在意生死。
他歪頭瞧去瞇著促狹的眼眸,捏玩著手中的扇子,略顯感嘆地開口說下了劇毒。
話音剛才落下,她果然抬了頭,眼眸霧蒙蒙的,猶如一潭死水。
這樣表現和他想的可太天差地別了,頓時想逗玩兒的興趣全無。
但他忽然又換了一個說法,改說自己有解藥,就為了想要看她露出對生的冀息。
這次眼前的小姑娘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甩過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坐起了身,似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兀自環顧著周圍。
“這裏是什麼地方?”她幹啞著嗓子對著他說出了第一句話。
一句簡單的詢問,他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甚至帶著連自己也沒有發覺的雀躍,想也沒有想便開了口。
“神殿。”
他還沒有說是什麼神殿,是何地的,隻見她眼中迸出了明亮的光,抬手掀掉身上的被子,然後朝著外麵跑去。
像是要去見什麼人一樣,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錯覺。
陳衍讓立在原地失神地看了幾息,然後緩緩跟上去。
他擔憂她是因為這些年昭賜在打昏祭師,拆卸神殿,心中懼怕那些人追過來而往想跑。
可等他思緒復雜地走到外麵時,才發覺又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或許剛下過一場大雪,周圍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她顯得就格外的顯眼了。
她蹲在地上撥開地上堆積的雪,然後不顧傷手,抓了一把幹硬的泥土用手軟化,正垂著頭捏著什麼東西。
天邊的光灑下來,周圍的白雪好似折射出了蘊蘊的光暈。
他心下好奇,所以走到了她的身旁一同蹲下,歪頭地打量著她的側臉。
十幾歲的小女孩尚未及笄,眉眼尚且稚嫩,依稀可以窺見她日後的明艷,或許像是沾露的花,蟜艷欲滴的。
有一瞬間,他好像被那蘊蘊的光晃得有些失神。
等他回神時,她已經將方才捏出來的東西擺放在空曠的神龕中,神情帶著虔誠地拜了拜。
這樣的行為在他的眼中,就跟看見成人還玩泥巴是一樣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是真的很疑惑,所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褚月見並沒有搭理他,隻顧著虔誠問神。
可他實在是對這樣的行為太好奇了,見她不應答自己便一直詢問不停。
十幾歲的少年好奇心重亦是聒噪得不行。
被問得有些厭煩了,褚月見不耐地隨便找了一個理由,直接將他的喋喋不休打斷了。
其實不管世上是否有神,她都願意信,並且將自己的信仰交到虛無縹緲之地。
有信仰有希望她才有理由讓自己活下去。
陳衍讓聞拜神言論一愣,少頃,沒有控製自己從心間升起的強烈愉悅,笑出了聲音。
待到笑夠了之後就非要逼問她許了什麼願望,他要走進她的心,降低她的心防強行住進去。
他瞇著促狹的眼,詢問的語氣帶上了神秘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