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許時揪著手裏的被子,把它想象成許征的頭發,狠狠揪了兩下。

礦下。

許征一陣頭疼。

他總算明白這起事故的起因是什麼,地下水滲透。

開采過程中,挖穿了隧道,導致水流淹進礦道,再加上小型塌方,堵住了出口。

由地下水聚成的湖,嘲笑著他們的徒勞無功。

有人頂不住哭了出來“這還救個屁啊。”

他們不眠不休挖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砸穿個洞,結果換來的就是這麼個玩意。

“萬一呢?”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是有人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地下水泄露也總比瓦斯爆炸來得好,前者被困在裏麵還有生存的可能,後者一旦逃不出來,就得永遠被留在地下。

許征離死亡線最近的一次,就是瓦斯爆炸。

空氣中瓦斯濃度過高引發的爆炸,震得整座礦都在搖晃,幹活的人拚了命地往外跑,許征的師傅,陳老被壓在了礦下。

陳老是手把手帶他進門的人,許征關於礦內的知識,全是陳老告訴他的。

陳老腿被柱子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空氣中的瓦斯濃度在不斷升高。

“你走吧。”陳老勸他。

周圍的人都跑光了,隻剩下他們兩個。

許征試圖把人拽出來,卻怎麼樣也拉扯不動。

許征的賣力讓陳老不免感動“你還年輕,沒必要為了我把命搭上,待會說不準什麼時候會二次爆炸,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啦。”

那時候的許征什麼都顧不上,一心隻想把人帶出礦。

“你把刀給我。”陳老果斷道。

手起刀落,陳老親手斬斷了被壓在柱下的那條腿,虛弱道“來,背我出去。”

許征背著人一路狂奔,血跡滴落在經過的路上,黑紅一片。

逃出礦井的時候,許征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一半是汗,一半是血。

那起事故,讓陳老失去了一條腿,換來的,是保住了整條命。

殘疾的陳老再也不能擔任礦下工作,領了賠償金後被調到了其它崗位,還好專業知識過硬,不下礦也依舊能活得很好。

尤其是在後來煤礦安全隱患被大幅度曝光後,陳老參加了當地救援隊。

許征和救援隊的人鑿開牆後,看見那麵湖,救援隊的人情緒頓時崩潰。

“我爸不會遊泳啊。”哀嚎聲猶如哭喪。

有位暴躁老哥忍不住揍了他一拳“哭哭哭,哭個屁啊,老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具屍體,也得把它扛上去入土為安,媽的,留在礦裏麵像什麼樣。”

“都別吵了,大家先吃點東西,咱們進去接著找。”救援隊隊長安排道。

他們包裏帶的是壓縮餅幹,占地少還頂飽,平日裏不容易吃到,是尤誌怕他們體力不足特意從超市買的。

一袋餅幹一瓶水,就能撐好幾天。

許征草草啃了兩口,往嘴裏灌好幾口水,靠近洞口,聽水流聲響。

陳老的經驗還在耳邊“找到泄露的根源,就能找著人。”

水是從哪兒流出,就代表出事時礦工位於哪個地方。

黑暗反倒提升人的聽覺。

從模糊至清晰,許征睜開眼,斷定道“左邊。”

水自左前方流下,出事時應該跑不遠。

一行人向左前行。

沿著水邊走,一腳踩下去,水深沒過小腿,湖中央的深度不可估量。

打著手電,摸著岩壁走了幾個小時,他們來到了地下水泄露的地方。

洞口放了堆石頭堪堪堵住,這樣隻能減少水流速度,不出一周,這整個地方,都會被淹。

“有人嗎?”

“二娃你在哪兒?”

“栓子、栓子你聽得見嗎栓子。”

呼喊聲在洞內回蕩,回應他們的,隻有從石縫中流出的水。

“吱吱吱吱。”一隻老鼠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許征身邊,從他腳邊穿過。

礦內有這麼一個傳統,遇見老鼠不能打。

相反,礦下的老鼠備受尊敬。

有老鼠出現的地方,就代表著有氧氣。

一旦遇上老鼠集體搬家的時候,就知道礦快塌了。

所以老鼠在礦下,非但不是禍害,還是他們礦工的恩人。

同樣是挖洞的,老鼠算得上是他們前輩。

經常礦工還會把吃不完的饅頭分給這些老鼠。

許征低頭,頭頂上的礦燈照清路麵,老鼠沿著邊上的石頭逃竄,不僅一隻,足足有七八隻。

這些老鼠都是從同一個方向過來的。

“我們去看看。”許征跟隨老鼠來的方向,走向了其中一條分支。

這兒地形比周圍高不少,水隻淹了一半,再往裏走,路都是幹的。

越往裏,路越窄,隻能弓著腰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