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孫世子輕哼一聲, 走到轍雁身邊, 目光凝視著拍打在舟身上渾濁的洪水,他道:“我從未想要澹禦去死,雖然他小時候實在過分,帶著太學院一眾王孫子弟奚落我長得像小哥兒,還往我頭上戴花,但這些不過小節,我和他終究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裏。”
“轍雁,我定是會找到你家世子的。”
旁邊寧景麻木的腦子聽到這話動了一下,上下看了看公孫世子,確實是麵若好女。
大舟尋找了三日,依舊沒有找到澹禦,真正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大多數人都默認縣令已經亡於水中了,洪水那般大,掉下去幾乎十死無生,哪怕他們再不願,也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決堤之後,蓄勢了許久的洪水洶湧了一陣,但是被疏通了,過了兩日,雨勢漸小,洪水也不再那般湍急,那驚天巨浪也沒有出現。
在這五天裏,寧景讓人把所有山上的人都統計了一下,又讓人登記了家中走失之人,最後彙總到他手上。
玉周城,原本三十五萬常住人口,如今隻統計到了二十七萬人,有八萬人不知所蹤。
哪怕他們曾經習練過警示響起時,如何第一時間上的山去躲避,澹禦等人加固河堤也努力爭取了更多的時間,可總有人或跑不及,或不舍的跑,最終遺失在洪水裏。
所幸,當初寧景等人選定避難的山峰時,都格外小心謹慎,一個個都實地勘察了,確定足夠高,山體足夠結實,才選定城避難所,十五座山峰,沒有一座如旁邊那些小山一樣被狂打的洪波拍碎坍塌。
洪水平靜了一些過後,小型的船隻也能在水麵上來往了,各處山頭的交流也多了起來,寧景也收到了其他二州的情報書信。
信上道,在接到寧景的指令後,他們都已提前安排了百姓上山躲避,躲過了最初的浪頭,所以雖然城被淹了,但是好歹人保住了,隻要人還在,等熬過了天災,什麼都可以重來。
寧景站在婧院這處的山頭,看著停了的雨,陰沉沉的天變得白茫茫,甚至有些刺眼。
這樣的情況無不在表明,這場暴雨遠還沒有結束,不過給他們一些喘熄的機會。
但是,這個喘熄的機會,已經彌足珍貴,因為柳和宜告訴他,當初暴雨下的,根本就是一夜接一夜,他們和安村所有人躲在山上,不知道熬了多久,後來他們有人仔細算了算時間,足足三個月。
現在這樣下幾天停一下,已經是老天爺的恩賜了。
寧景不知道這個差別是不是和神柱有關,但是這樣總是好的。
這一段喘熄的時間,可以讓洪水消退不少,給三州百姓喘熄之機。
隻是,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這場洪澇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要是把他們困在山上一年半載,食物就是個很大的難題。
據柳和宜雖說,在洪災之時,就已經陷入了饑荒,等洪災消了,各人回了家徒四壁破敗不堪的家中,饑荒便大規模爆發了。
糧食價比黃金,菜人市大肆盛行,易子而食隨處可見。
很多人沒有死在洪水裏,但死在了饑餓裏,死在了菜刀下,死在了砧板上。
就如柳和宜。
寧景當即就下令各處嚴控把持糧食價格,若有故意哄抬瘋漲之舉,直接拿下處罪,在此律令之下,糧食的價格雖然還是提高了一些,但是到底沒有到高到離譜的情況。
但這樣壓製著不讓抬高糧價也不是個事,洪水不退,糧食消耗的越來越少,沒有補入的話,遲早會引起動亂和反抗。
這個時候,柳和宜以往忙碌的成果就體現出來了,去年之時,他按照寧景所說,讓南三州都盡量種上番薯土豆,雖然沒有覆蓋那麼廣,但好歹許多人家都學著種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