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鬆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道:“是這些小東西在給我報信。”
左居正看著地兒,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高長鬆說的是啥,低頭打量了半天才發現,竟然是一排徐徐前進的螞蟻。
這還真不是高長鬆隨意指的,他是真能讀出螞蟻的心聲,雖然他們的心聲很淺薄、很零碎,隻有“妖怪”“怕”“吃”之類的。
左居正眼睛睜大了,可也就一秒,他立刻回過神來道:“原來這就是十二郎的本事啊!”又說,“難怪你討妖獸喜歡。”
聽懂動物的話是個罕見的本事嗎?罕見,但也沒有那麼罕見,先不說地藏王菩薩坐下的諦聽,那真是能接收全世界的心聲,傳說中觀音菩薩也有聆聽眾人聲的權能。再說個民間神話故事,蒙古族有一個叫海力布的小夥子,也能聽懂動物的語言。
左居正腦中的念頭拐了十七八個彎,他先想到了高長鬆的慧眼,又想到了地藏王菩薩的諦聽,又想到了觀音菩薩,心中暗暗道:哎,十二郎真是天生的佛教種子,可既然入了我道門,想要跑就沒那麼簡單了。
這樣想著,他臉上不由帶出一抹沉痛之意,像是在反思,他怎麼就帶高長鬆入了道,還真挺對不起僧人的。
左居正是有良心的道人。
高長鬆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他隻覺得左居正看自己的眼神讓他發毛,可他是真的解讀不出來啊,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轉移話題道:“馬上就要到了,左師兄要小心。”
結果是沒什麼要小心的,豺狼精或許是累壞了,警戒心一點也不高,鼾聲想得能把樹給震塌,高長鬆跟左居正把他扛得嚴嚴實實,都這樣了還沒醒,隻能等。
等著等著,高長鬆跟左居正都餓了,高長鬆比較聰明,隨身帶幹糧。這年頭人遠行,帶的幹糧叫做“糗”,這玩意兒很想現在的鍋巴,保存時間長,吃的時候加水泡一下,不說好吃,起碼能飽腹。
高長鬆身上還帶著油餅,可他有個怪癖,能吃現煮的,就不吃幹的。他先從須彌戒中掏出兩塊“糗”,又翻出一塊巴掌大的醃肉,左居正自發性去找野菜。
正經道士不怎麼吃肉,於是高長鬆先煮了一鍋不加肉的,跟左居正澆一坨大醬,又把醃肉丟進去煮了。
等高長鬆看差不多能吃了,背後忽然生出一股惡寒,回頭一看豺狼精口水直流三千尺,眼睛都放綠光。
高長鬆心說好家夥,給餓成這樣了?
他是看過豬扒皮怎麼剝削小嘍囉的,高長鬆甚至在思考,這嘍囉逃跑,說不定不是為了人肉,是真的餓暈了,要活不下去了。
隻聽見卵五郎氣若遊絲道:“道長,可否給我來一碗,我已經好長一段時日沒吃過這麼好的飯食了。”他吸鼻子道,“聞都沒聞過。”
高長鬆看這堂堂五尺高的豺狼精,竟然都要落淚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給他解綁,盛上一碗菜肉混合物,他其實不怕豺狼精跑,就這家夥的等級,哪裏跑得掉,但威脅還是要威脅的:“你若是趕跑,一棒子把你打死。”
豺狼精甚至來不及回高長安送的話,稀裏嘩啦一同亂嚼,他是貓舌頭,舌頭都要給燙了,但還是要吃,最後那碗給舔得比臉都幹淨。
左居正多問了一句:“你最近吃了什麼。”
卵五郎:“吃了蟲子。”
這回高長鬆跟左居正都不說話了,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最後卵五郎連吃三大碗,高長鬆竟然從他的毛臉上看出餮足之色。
高長鬆:。
慘啊!
即便如此高長鬆還是凜然道:“你這豺狼精,不是該在豬居士那潛心田地,怎會逃至此?怕不是有心吃人,從洞府中逃出來的吧?馬上就將你扭了送回豬居士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