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扭。躲過阿惠撫摸的手,他轉過身,鼓著臉頰,抱著自己的大尾巴在床上團成一團,滿心都是無端的委屈。
自相識以來,這條可愛又粘人的小蛇從來沒有這般跟自己置過氣。從他的言行之中隱約察覺到些什麼,阿惠拿了衣服披在身上,快走幾步,半信半疑地推開了屋門。
屋外麵積了厚厚一層雪。呼嘯的冷風夾雜著雪花湧入屋內,帶來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硫磺味。遠處的鞭炮聲還在繼續,伴隨著孩童互相追趕的尖聲笑鬧,源源不斷。
阿惠把門開大,走到外麵,站在村頭往裏麵張望,發現不知何時,家家戶戶破落的院門口都貼上了嶄新的紅對聯。有三兩個孩童套著花襖子在外麵舉著鞭炮跑來跑去,他們身邊陪伴的大人,無不是穿著一身新做的衣裳,喜氣洋洋。
阿惠還記得,她病倒的時候,才臘月十三,離新年還有十來天,怎麼一覺醒來就已經過年了呢?
難道說……小蛇說的確實是真的?!
她在原地呆愣片刻,突然脫下外套捂住自己的脖子與手背,踉踉蹌蹌跑回了屋。
小黑蛇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雙手抱著自己尾巴,背對阿惠坐在床上。聽到她回來的聲音,他偷偷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阿惠根本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便又不情不願地扭過了頭。
“我沒有騙你……你真的睡了很久呢。”
他倔強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等著阿惠向自己道歉認錯。到時候,他就可以勉強原諒她,然後順勢要求一個擁抱或是親吻……
但他遲遲沒有等到阿惠回話。取而代之,身後傳來了重物的砸地聲,和女人低低的抽泣。
小黑蛇努力保持的高冷姿態在阿惠的哭聲中沒有堅持多久,就化成了一地碎片。擺動有力的長尾,從床上一點點滑下,他接近蹲坐在地上的女人,手足無措地在她身邊繞著圈子,轉來轉去。
“你果然還在介意我給你喝血的事。”
他難過而失望地嘟囔著,想伸出手擁抱阿惠,但一想到她也許會討厭自己,又忽然失去了勇氣。
以前到底是怎麼毫無障礙地做到與她親近相擁而眠的呢?明明這時候,隻是想安慰她都已經竭盡全力了。
他皺緊眉頭全力回憶著,卻根本想不明白。那時候隻是覺得她溫暖,柔軟,像個棉花團,不自覺就想親近,纏住,把尖牙插/進她細嫩的肉裏,把身體整個盤在她身上,讓她逃不掉,掙不開,肆無忌憚地汲取她的體溫。
他想,於是他就這麼做了。哪怕她一開始會尖叫,會害怕到連肌肉都在顫唞。金錢或是權勢,這些都不在話下,他拿這些誘惑她,換得她的馴順與侍奉,皆大歡喜。
這樣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為什麼現在做起來如此艱難?又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不知不覺變得如此艱難?
他費力想著,拖在地上的長尾巴煩躁不安地掃來掃去,打翻了旁邊的一張矮凳。
凳子翻倒的聲音把阿惠和小蛇兩人都嚇了一跳。像是才發現小黑蛇的存在,阿惠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求救一般看向小蛇。
“你說……你告訴我,我……我這個樣子還是人嗎!”
她向上捋起袖子,露出自己細細密密分布著諸多鱗片的手臂,嫌惡地拿右手指甲在鱗片上用力摳挖。鮮紅的血液從鱗片被剝開的口子裏一下子滲了出來,沿著鱗片的紋理滲透開去,被挖下的紅鱗裏側還粘連著粉紅的肉,掉落在地麵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小黑蛇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就算你埋怨我,也不要這樣傷害自己啊!”
他從阿惠那裏奪過她的手,心疼地觸摸她裂開的鱗片,小小的身體氣到發抖。
“害你胡思亂想生病的是我,喂你喝血的也是我,你有什麼事都衝著我來,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我呢,看到你這樣,我會擔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