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沒尾的一滴淚,在他的心裏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就如在目睹那個如師亦父的男人從其中一顆還未孵化的鳳凰蛋中取走了某樣東西後,聽著從蛋殼中傳來的微弱的哭聲,他的心湖也出現了微微的波瀾。

這兩顆先天早產的鳳凰蛋生而有損,孵化十分艱難,被他的“恩師”秘密竊取了火種的那一顆蛋更是在梧桐樹的樹心裏待了近百年才終於出生。

實際上,若非她的血脈實在足夠強大,她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從蛋殼中出來。並且她誕生時也不是正常人類嬰兒的模樣,而是一隻巴掌大的小紅鳥。

那是與她先祖鳳凰相似的模樣。

她也沒有像哥哥那樣由父母親自命名,而是與同胞的哥哥一樣,按照桑家族譜的排字,最終被取名為桑如焰。

……

將桑清衍推開的刹那,易子鈺的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從前的記憶。

都說人死之際會將從小到大的經曆都重溫一遍,由於畫麵快速閃回,記憶穿梭不停,故也稱走馬燈。但他離死亡還差了好幾級台階,卻不知為何也想起了從前的那些事情。

望著天空之中攜帶閃電而來的少女,易子鈺的嘴角下意識地勾了勾,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桑清衍正順著他那一掌的力道向盛千嬋飛去,他們很快就能相遇,而留下正麵迎接他那位“恩師”的人,就隻剩下他。

易子鈺隨手拭去嘴角的血跡,反身朝著“溫長老”衝去。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幫桑清衍拖住她的步伐,不讓她阻止盛千嬋的到來。

“我還是不明白,子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實力越來越強,“溫長老”逐漸擁有了掌握一切的底氣,但看著這個從小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孩子,她卻還是有些不理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耐著性子等到這一刻,就是為了將她送進那團火焰之中?這有什麼用?”

“咳、咳咳咳……”易子鈺口吐鮮血,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的修為比之桑清衍還要略遜一籌,對陣在“厄”的本源力量加持上愈發強大的“溫長老”完全沒有任何優勢,隻能通過不要命的打法才能將他暫時拖住片刻。

但聽著對方語氣中的疑惑,易子鈺卻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是真的忘了嗎,師父。”

盡管交戰之時不該分心,他卻還是將目光投向了被火焰所籠罩的紅衣少女。

“為什麼,咳咳,三小姐這麼年多來無法真正離開梧桐神樹,咳,甚至連形態也不能穩定維持,不就是因為你當初取走了她的火種麼?”

明明身為桑家尊貴的嫡係後裔,卻隻能像囚徒一般被迫縮在小小的庭院之中,對其他桑家人而言隨手可得的自由,對於她來說卻是奢望。

而這一切,追根究底,卻隻源於一個陰謀。

沒有人比易子鈺更清楚,不論桑如焰修煉得如何刻苦,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原本應定的高度。她不僅因為當年那場變故被迫早產,先天有損,更是因為被“溫長老”取走了她的天賦核心。

即便邪魔不會席卷人間,她也隻能繼續過從前的生活,永遠不會擁有真正的自由。

易子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將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放在了心上。

或許是因為她能依賴的人隻有他,相處太久難免生出感情,又或許是她不諳世事的天真單純,讓他在她身邊總能卸下所有的防備。

起初隻是為了任務,不得不耐著性子接觸她,後來他竟心甘情願地成了陪伴桑如焰時間最長的那個人,也將她的煩惱與痛苦記在了心裏。